众发言,只很平淡的说道:“我看大家的风貌都很好,想必成绩也不会差,训话就不必了。让她们走两步,我瞧瞧。”
教官一听局长还要让女警们“走两步”,那就走两步吧!
精神抖擞的答应下来,他一路小跑到队伍前方,疯狗似的对女领队咆哮一声;旁人皆不知他那一嗓子嚷的是什么,然而女领队立刻领会,上前两步走随即向后转,一个立正,开始发号施令整理队列。
女警们齐步走,齐步跑,前后左右的转,两两分组表演摔跤。旁边的军官们纷纷蹲下了,希图可以趁机窥到姑娘们的裙下风光,一边看一边笑嘻嘻的窃窃私语,其中也有沈子靖一个。他高大,相貌又英俊,在平常面目的军官们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出众;笑的也好看,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好牙齿。警官们不能把这些人撵走,只得听之任之;而沈嘉礼在几位部下科长同教官的簇拥下,很木然的观看着女警们的表演,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单是看。
看到最后,他的黑眼珠子斜了一下,瞟到沈子靖正在和身边同僚说说笑笑,一眼都没有望过自己。
于是他转向周遭众人,表情极其严肃的点了点头:“很好,很好。”
教官看他那神情,并不是“很好”的模样,但是毕竟得到了上等评语,就满脸堆笑的谦逊。旁边几位科长也随之轻轻鼓掌,口中附和道:“局座高见,的确是好。”
这时,一个秘书从楼内跑出,颠颠的来到了沈嘉礼面前,将腰一弯,卑躬屈膝的说道:“局座,希公来了电话,找您。”
沈嘉礼面不改色,背着手就往楼门走去。旁边有人挡了路,这时立刻后退一步,又一伸手:“局座请。”
沈嘉礼没理他,跟着秘书离去了。
沈子靖到了这个时候,才扭头望向了沈嘉礼的背影。
他在强烈日光下微微眯起眼睛,沈嘉礼当下的气派刺激了他的心灵——沈嘉礼竟然高升的这样快,那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报仇雪恨?
他对那个背影无声的说道:“三叔,沈嘉礼,干死你!”
沈嘉礼在办公室内接听了段慕仁的电话。
段慕仁表面看上去粗豪,其实心思细腻。他已经摸清了沈嘉礼的头脑路数,指挥起来很讲究方式方法,比如现在,他明明生着一张爱骂人的嘴,可是不骂沈嘉礼,只是一板一眼的做出批评。
“特务科那里,做的不行呀!”他心平气和的说。
沈嘉礼握着话筒,无言以对,唯有称是。
待到通话结束后,他挂断电话,也知道特务科那里,做的的确是不行——不过凭他的出身与资历,想要去搞特务工作,那实在是有些太为难人。他也去过特务科一次,好奇走进了刑讯室,当场就被那满墙黑血吓的一阵眩晕,当晚连饭都没能吃下。
打丫头骂厨子,那他是行家;要人命的事情,他不敢做。
但是完全不做似乎也不大可能,因为段慕仁说了,“不行呀”。
沈嘉礼在办公室内摇头苦笑,想要从部下中选出一个可靠的人物,派去特务科督战。思索半天,没有结果,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警察局长的位子是坐不长的,因为段慕仁的向往之地还是天津。他有点怕段慕仁,那老爷子对他恩威并施,警察局长这么大而肥的好差事,毫不犹豫的就给了他,他必须卖命,否则便不像话了。
沈嘉礼在当天晚上又去了一趟特务科。
特务科离警察局不远,独占一片地盘。他这赶的时间不对头,夜里正是特务科审案的时候,刑讯室的窗子明明是对着后院了,可沈嘉礼在前门一下车,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哀嚎惨叫声。这让他浑身的汗毛竖了一下,脚步也随之略顿了顿。从裤兜里掏出镀金烟盒,他遮掩似的,为自己先点了一根烟。
特务科的科长是个白脸汉子,瞧着几乎有点斯文相,不过是公认的心狠手辣。他笑着迎出来:“局座,您这个时候来啦?”
沈嘉礼不想进那特务科所在的一排房屋,潜意识中觉得那里有血腥气。于是站在清凉的夏日晚风中,他阴恻恻的看着科长道:“你的人成天在火车站一带转悠,怎么就没逮住那几个身上藏枪的娘们儿?非得让日本宪兵在火车上大搜查——偏他妈的还抓了个正着!”
科长嘻嘻的陪笑:“是,是,属下办事不力。那个事情一出,我知道我是给局座打脸了,所以现在又往外加派了人马,要是再有这么一回纰漏,您操|我大爷!”
沈嘉礼皱着眉头看他,有一种无能为力的疲惫。对方已经率先自骂上了,他简直没法子继续恐吓申斥下去。
沈嘉礼,硬着头皮,在特务科内转了一圈。
其间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自己躲在烟雾缭绕的小世界中,极力的想和外界作出隔离。有人从刑讯室向外抬尸首,就扔在后院的卡车后斗里,明早拉去城外乱坟岗子上喂野狗。他知道那些死于非命的,大多都不是坏人,他们只是不妥协。不妥协就得死。
他一口气没喘顺利,被香烟呛的吭吭咳嗽。强作镇定的踱出特务科,他又嘱咐了科长几句,而后就八风不动的上了汽车。
汽车发动,车窗打开。他在扑啦啦的夜风中做了两个深呼吸,有些庆幸,因为自己不但活着,而且还活得挺好。
他自己的生活就是全世界,他死了,就是世界末日。
回家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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