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靖的头上出了汗——如果赶不上这艘军舰,那他可没有把握再去搞到船票与通行证了!
万幸,小船及时的赶到了军舰这边。到了这时,众人才发现苦难远没有结束——军舰船舷边垂下了长长的绳梯大网,他们须得手足并用的攀附绳梯,凭自己的力量一直爬上去!
对于一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讲,这不是难事,可小船上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而且老弱妇孺们的手中还提着大包小裹——他们前半生的积蓄,后半生的资本!
可是也没有办法了,沈子靖又打了前锋,先将沈嘉礼抓过来推上前去,让他爬上绳梯,随即自己跟上,怎奈受到皮箱所累,只能单手用力向上攀爬;绳梯又软,摇摇晃晃的让人使不上力气。千辛万苦的向上爬了一段,他两只手都已经酸痛的支持不住,忽然手指不受控制的一松,他猛然低头,眼看着手中的大皮箱向下坠去,连着砸下了后方两人!
下意识的大叫一声,他险些俯身扑下——他的财产,整整一皮箱的金银财宝啊!
沈嘉礼也应声回头,紧张而探究的望向了他。他双手抓住绳梯,大声喊道:“箱子掉下去了!”
此言一出,沈嘉礼也勃然变了脸色,不过随即他转向上方,拼命吼道:“别管箱子了!性命要紧,快点往上爬!”
沈子靖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它,心乱如麻的便继续向上爬去,因为没了箱子的累赘,速度加快,他反倒超过了一直打头的沈嘉礼,第一个翻过栏杆上了甲板。伸手用力把沈嘉礼也拽了上来,两人气喘吁吁的向海面上一望,登时都目瞪口呆了。
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落水的人们,挣扎呼喊着,然而并没有救星下凡。人头起起伏伏,而与此同时,绳梯上体力不支的人们仍在接二连三的坠入海中。皮箱,家中最常见的,和沈子靖那只一模一样的黑色大皮箱,满满的漂浮在海面上,无边无际,无法计数。
事后多年,沈嘉礼在向养子浩生讲起自己的逃难历程之时,还能绘声绘色的描述出这一刻的惨景:“人是接二连三的往海里掉,扑通扑通的……”然后他低头想了想,做出一个比喻:“像下饺子一样!”
二十岁的浩生听了这话,就不以为然的笑:“我怎么不记得?”
年轻人是没兴趣回顾往昔的,于是沈浩生状似无意的转移话题,开始哄养父为自己买一辆新机车。
时光回到此刻,沈嘉礼和沈子靖并肩站在甲板上,耳边回荡着岸上海面传来的凄厉哭号。军舰真的起航了,而船舷垂下的绳梯上还挂着许多的人。
沈子靖愣了一瞬,随即好像受到了感召一样,先把沈嘉礼推到了身后安全处,然后上前一步,开始弯腰去拽那些已然接近甲板的老人妇女。接连扯上几个人之后,他眼见一名汉子顶着满脸豆粒大的汗珠子,正单手抱着个小男孩咬牙往上爬。沈子靖跪下来,先扯着衣领把孩子薅上来放到了身边,然后就向那汉子伸出了一只手。汉子气喘吁吁的刚要道谢,忽听身后一声惨叫,沈子靖看得清楚,那是下方一名年轻女人支撑不住,直直的坠入了海中。而那汉子回头瞧见了,不假思索的便飞身扑下,在海面处抱住了那女人——随后他们就一起沉入了海中。
军舰的航行速度加快,绳梯上的人们被陆续甩入了海中。
沈子靖在海风中呆站了片刻,随后转身走去,拉住了沈嘉礼的手。
沈嘉礼也有点受了刺激,不过他还算能够稳住心神。拉着沈子靖后退几步,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甲板阴凉处找到一小块空地。
两人席地而坐,先是长久的沉默。后来沈子靖清了清喉咙,扭头对着他咧嘴一笑:“我这些年白忙活啦!一大箱子的金条,就这么喂鱼了!”
沈嘉礼反手拍了拍身后的小包袱:“这不是还有点?”
沈子靖苦笑:“剩个零头!”
沈嘉礼也笑了:“聊胜于无。”然后他解开胸前抱着的旅行袋,掏出水壶递给了沈子靖:“听说台湾也不是特别的远——喝两口吧!”
沈子靖拧开水壶灌了几大口凉开水,心火果然立刻有了熄灭的趋势。回头望了望茫茫大海,他忽然又生出了勇气——是的,经济上的确是受了大损失,不过没关系,命还在,而且也不老,可以从头再来!
正当此时,一个小男孩磕磕绊绊的嚎啕而来。旁人知道这大概是个和父母失散的孤儿,不过当下这种惨剧实在是太常见了,所以谁也没有动容。
小男孩得不到帮助与怜悯,又身在一艘完全陌生的军舰上,于是越哭越响,声嘶力竭的嚎,边嚎边乱走着寻找爹娘。及至到了沈嘉礼面前,他大概是筋疲力尽了,所以抽抽噎噎的暂停了哭泣,并且眨巴着一双泪眼,紧盯着旅行袋中露出的面包一角。
沈子靖伸手过去,把那露出的一角揪下来塞进嘴里,一面咀嚼一面说道:“这孩子我认识,要不是我把他拽上来,他就得陪他父母一起喂鱼去了!”
小男孩饿的肚子咕噜噜乱叫,又见那面包一角落入了旁人的口中,不由得将小嘴一扁,又呀呀的哭了起来。沈嘉礼见了,却是心中一软。欠身把小男孩拉到了近前,他先是掏出手帕给孩子擦了擦脸上涕泪,然后又撕了一小块面包送到了他面前:“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小孩子接过面包就往嘴里填,同时又哼哼唧唧的一点头。
沈嘉礼看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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