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很有自觉性的人,站在客厅门口,他先乌烟瘴气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才迈步而进。桂如雪歪在沙发上,抬头望着他,未语而先掩口,不能自制的打了个饱嗝。
桂如冰面无表情的在他身边——隔着一米来远——坐下了,随即翘起二郎腿,强打精神的说道:“我家的顶楼,被炸塌了一角。”
桂如雪捧着肚子:“……哦。”
桂如冰停顿片刻,似乎是觉得很难以启齿一般,慢吞吞的继续说道:“最近轰炸来的太频繁,我想……到你这里住两天。”
桂如雪又打了个饱嗝,捂着嘴,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桂如冰:“嗯?”
桂如冰以为他这是装聋作哑,心想自己平时也是为他出过许多力气的,如今到了生死之际,他却无动于衷,便不由得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愤然起身道:“我走了!”
桂如雪此时刚刚反应过来,因不便起身,就连忙对他伸出一只手:“不,不必走,留下吧!”
桂如冰扭头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说道:“若是这很令你为难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了!”
桂如雪摆摆手:“不为难,你尽管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桂如冰这回才略微平了气,“哼”了一声,他又坐了回去。
而桂如雪一边轻轻揉着肚子,一边想道:“他要是有了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罢了罢了,让他住去吧,反正他大概也住不了几天的!”
想到这里,他主动发问:“吃晚饭了吗?”
桂如冰一摇头:“没有!今天从早忙到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躲警报,哪有时间吃饭?”
桂如雪叫来听差:“给他弄点吃的!然后安排间屋子让他睡觉!”
桂如冰在桂二公馆,总算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
翌日清晨,他早早起床,见窗外雾气淡薄,便料想今天又会是个晴天,是万不能回城的。
他是个自律惯了的人,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此时就洗漱穿戴了,精神抖擞的下了楼,按照素日的生活习惯,准备吃早饭。
早饭吃过之后,他开始向机关里打电话。身子虽是在歌乐山了,他那一颗心还留在城内,对于自己那一摊事业,万万不能忘怀——其实也是不得已,如今虽然是处在抗战期间,可是枪口也并非完全的一致对外。他近来因为桂如雪同运输处的交易事件,很受了一些攻击,所以分外警惕,总怕自己一个不慎,再着了哪位对头的道儿。
桂二公馆内的听差佣人们,对于这位桂家大爷是非常之恭敬。不必桂如雪吩咐,也晓得无微不至的服务。所以桂如冰在这一上午的生活中,感到非常之舒适——直到中午时分,桂如雪起了床。
桂如雪起床后的步骤是很固定的:洗漱之后,便是打针;打过针后,才是下楼用餐。天气虽热,他还穿着一身灰哔叽长袍,略微弯着点腰,走路时似乎都抬不起脚来。
他就这样一路拖泥带水的走了下来,而家下的佣人们,本来是惬意轻松的各司其职,可一见了他的影子,立刻一起变成避猫鼠。结果他所过之处,那温度似乎都下降了许多,人人都是靠边而站,一声不敢吭。
桂如雪对此情形,倒是安之若素。安安稳稳的坐在餐厅内,他平心静气的开始动了筷子。此刻桂如冰也被佣人请进来吃午饭。兄弟二人在饭桌上相见,因为各怀心事,都是有求于对方,所以分外客气,居然相对着点头问候了一声。
今天的饭桌上,依旧是罐头食品,乃是一些猪牛肉和竹笋之类,用三个大瓷盘子分别盛了摆在桌上。主食便是米饭,因非平价米,所以里面自然也没有稗子砂石之类的杂质,可以大口咀嚼,绝无崩了牙的危险。桂如雪仿佛是专门要同厨子为难一样,端起饭碗抡起筷子,一言不发的就往口中扒拉饭菜。桂如冰瞄了他一眼,心下狐疑,简直是怀疑他之所以这么个吃法,乃是怕自己抢了他的食!
饭过两碗,桂如冰放下筷子——并非是吃饱了,而是坐在首席的桂如雪忽然被一块牛肉噎住,连连喝水,均无效果,结果一手按了桌子,一手抓了桌布,脸都涨红了。
桂如冰不能眼看着他噎死,情急之下,只好打破了十多年来的禁忌,走过去冲着他的后背就狠狠的拍了一掌,打的桂如雪向前一扑,可是情况却并无缓解。
桂如冰一看情形不好,便一手按住桂如雪的肩膀,一手在他后背连连拍下,打的啪啪作响,依旧没有起色!无可奈何之下,他急了眼,索性从后面托举起了桂如雪,准备利用地心引力,来把他喉咙里的那块牛肉颠震进胃里去。
他这办法,显然是不甚科学。而且桂如雪被困在桂如冰手中,窒息之余又是惊恐万状,拼命一挣,还未等桂如冰发力,他那喉咙间“咕噜”一声,那块牛肉已经落进胃里。
这回他算是死里逃生,大口喘息着瘫在桂如冰的怀里,满头都是冷汗。桂如冰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怀中这位弟弟,只好依旧托着他,等他恢复正常。
过了三五分钟,桂如雪站直了身体,回身推开桂如冰,他坐在椅子上,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虚脱似的轻声道:“谢谢你。”
桂如冰后退一步:“不必客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桂如雪点点头,长吁了一口气:“我没事。”
桂如冰的食欲早已消失,此刻便答道:“没事就好。”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两只手上似乎还沾染着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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