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耳闻,知道父亲在兄弟长幼问题上的固执来源何处。小声道:“婶婶不是特地打电话要来拜年么?您说我病了,还不让她来看。”
当年方笃之要儿子认祖归宗,曾经打电话借白蕊之口告诉方敏之。方敏之在正阳门外同春楼设宴,一家人单请侄子吃饭认亲,让方思慎对特立独行的叔叔,美丽和蔼的婶婶印象极其深刻。
方笃之哼一声:“白蕊最喜欢搞八面玲珑这套,你以为她真关心你呢?真关心怎不见平时去你学校看看?”
方思慎不做声了。他相信父亲连两个堂妹的名字都不见得清楚,却埋怨婶婶不去学校看自己。
方笃之瞧见儿子低眉合眼的模样,知道他根本没往心里去。轻叹道:“因为白老的推荐,范有常即将出任文化署特聘参事,这就算是入了仕途了,说不定今后连我都要看他脸色行事。小思,必要的人际交往,本是生活一部分。也不用你额外做什么,只是跟爸爸去走动走动,对将来有好处,啊?”
方思慎沉默着。就在当父亲的几乎以为儿子已经被说动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爸爸,您知道我回家来是做什么?”
“嗯?”方笃之一时没听明白。
“我只是回来陪您过年。等出了初五,我就回学校去。手里好多活等着,已经耽误太久了。”
方笃之听罢,忽然一笑:“小思说得对,是爸爸错了。你特意回来陪爸爸过年,这些煞风景的俗事都该见鬼去!”
初六这天,方笃之还在厨房忙碌,方思慎在客厅里喊一声:“爸,我回学校去了。”
方大教授手一哆嗦,差点碎了个盘子。冲到门口,看见儿子身上穿着新衣裳,手里拎个小塑料袋:“这干面果我拿走了。”
“好、好……那,再带点什么……饺子好不好?宿舍没法热吧,你现在不能吃凉的……”
方思慎道:“宿舍里有锅。”
方大教授手忙脚乱地装饺子,又瞥一眼儿子,道:“那几件也带到学校去穿吧,还得冷两个月呢。”
“拿着麻烦,下次回来再换。”
方笃之动作停滞:“小思,你是说……下次回来再换?”
“嗯。”
方大教授压抑住心头狂喜,佯装打量新衣裳:“长短是够了,怎么好像空荡荡的?小思,你要多吃点才行。”
方思慎最近一年生活窘迫,本就比原来瘦。这些天生病在家,虽说顿顿好吃好喝,食欲却有限。再加上精神日夜紧张,对自己叫爸爸的那个人既要小心提防又要费心安慰,几乎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不但没长肉,反而更瘦了。
方笃之得寸进尺:“钱够不够花?爸爸明天就给你卡里打点伙食补贴。”
“爸!”方思慎用力嚷一声。
方大教授搓手:“呵……对不起,爸爸又忘了,你长大了……”
方思慎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给小葱大蒜浇水。然后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打开电脑处理邮件。
有一封陌生来信,点开一看,居然是梁若谷。恭谨有礼的拜年问候之下,列着几个向方老师请教的问题。
方思慎稍加犹豫,还是静下心一一答复。末了,字斟句酌加上两行附言:“先贤曾有言曰:‘学术即心术。’此话不惟追究以何等心术做学术,更是考验学术之过程与目的如何磨炼心术。——有志于学者共勉。”
自己看看,也觉得老气横秋,面目可憎,恐怕惹少年人生厌。然而话却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既要含蓄,又要有分量,只得如此写法。
算算日期,离新学期第一次选修课还有两周,郝奕师兄的授课提纲也发到了邮箱里。同时备两门课,还要琢磨新的毕业课题,方思慎顿时忙得心无旁骛。
又过了几天,某个中午,正要去食堂打饭,手机响了,是个没见过的号码。
“请问是方思慎吗?”声音有些怪异,好像故意捏着嗓子变了调似的。
“是,请问你哪位?”
“你犯的事儿兜不住了,准备拿封口费来吧。”
方思慎虽然听说过所谓骚扰电话,真接到还是头一遭。抓着手机,先把有限的几个熟人中可能这么开玩笑的过了一遍,才试探着问道:“高师兄,你回来了?”
“谁是你师兄!哈!哈哈……”那头传来一阵狂笑。
果然不是高诚实。听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方思慎也不追问,耐心等待对方自报家门。
那边笑够了,终于嘻嘻哈哈道:“对不起啊,方老师,我是洪鑫垚。”
“洪鑫垚同学,你好。”
“方老师,我又遭难了!只能靠你了,你可一定要来救我!”语气夸张到虚伪得不行。
“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我初五就被老头子轰回来上补习班了,你不是叫我寒假把上学期的作业补上吗?昨儿下午好不容易得空,我就去书店买书了啊。谁知道买回去被监护人看见了,老太婆愣说我买了一堆黄书,怎么解释都不肯信,非要打电话跟老头子告状,还要统统给我烧了!方老师,你可得给我主持公道,你是大博士,老太婆铁定听你的!”
方思慎问:“你买的什么书?”
“我想想啊……那个什么《嫁给太监做老婆》,《太监与后妃:不得不说的故事》,《古代太监怎样偷香liè_yàn》……”
方思慎:“……”==
第〇一九章
托京师大学的福,校区周围跟文化沾边的生意都十分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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