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桌上有一大捧瓜子皮,裴意还是忍不住道:“神君真是很闲。”
这才正常,谢溦笑道:“总归我不会降雨,只好便宜我了。”
裴意却坐下来捻起一颗瓜子,去了皮放入口中嚼了嚼,赞道:“好香。”
这时裴瑍从人界归来,看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融洽,忍不住微微一笑,上前来对裴意道:“明日起照常修炼,不得迟起。”
“我从未起迟过。”裴意不满道。
然而裴瑍已经无心理他,殷勤地帮谢溦收拾了桌上的瓜子皮,便携了谢溦回书房替自己研墨。不多时书房内传来裴瑍仔仔细细教谢溦写卷宗的声音,这批卷宗要拿去碧霞宫,可马虎不得。
暮冬时谢溦携着卷宗去了碧霞宫,见过碧霞元君,又同虞芷交接了卷宗,便前去探访稻荷。稻荷依旧是躺在床上,只有几根手指能动,不过碧霞元君请太上老君来看了一回,说是开春便能发声了。所幸神仙不用进食,否则稻荷早就饿死了。
谢溦坐在稻荷榻边,给她念新一批从源贞那里搜刮来的卷宗。他翻过一页,啧了一声道:“这人太惨了,生前便灾厄不断,死后还进了拔舌地狱。”
稻荷瞪他一眼,意为是这人活该,作恶多端才会这么惨。
他一笑,双眼下压弯起来,道:“师姐现在不必忙公务,还有我念故事给你听,是不是比这人要好上千万倍?”
稻荷神情微微一滞,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谢溦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师姐好强,躺在此处这么久恐怕早就烦了。师姐且忍忍,等过了春天许是一切都好了。”
她眨了眨眼,眸中尽是无奈。
太上老君所言不虚,开春时碧霞宫正忙得不可开交,稻荷便开了口。虽然尚且有些中气不足,但是句句都气势凌人。
谢溦见到她又明媚起来的面容,一颗心才落了地。稻荷所遭受的一切原本都是因他而起,若是真的好不了,他永远都无法释怀。
稻荷能说话之后见到谢溦的第一面,便是咬牙切齿的问道:“庚泽在哪?我定要让他也尝尝躺这么久的滋味。”
谢溦无奈地道:“裴瑍说他已经将庚泽逐出钟山,流放到人界了,如今谁也不知他在哪里。”
这同开除神藉有何区别?稻荷气势瞬间弱了下去,道:“也不必如此,我如今也好了……”
知道她嘴硬心软,谢溦道:“裴瑍说庚泽以前便犯过错,如今又犯了错,不得不罚。”
以前犯的那个错,自然就是稻荷讨厌了庚泽这么多年的原因。稻荷这便不再多言,只是又瞪了谢溦一眼。
谢溦被这一眼瞪得哭笑不得:“又怎么了?”
稻荷撇撇嘴:“一口一个‘裴瑍说’,你真是……”
谢溦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背,笑眯眯地道:“那是因为他说的都是我想的。”
稻荷好笑地望着他,骤然间气势又凌厉起来:“若是他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让他知道从我们碧霞宫出去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源贞也这么说过,裴瑍哪里敢。”谢溦忍不住哈哈大笑,“就不能是我欺负他?”
稻荷眄他一眼:“你哪里舍得?”
谢溦双手将笑成一朵花般的面容捂住,只是不停抖动的双肩泄露了此刻愉悦无比的心情。
春季裴瑍不甚忙,在教导裴意的闲暇之余,腆着脸向碧霞宫讨了种子,非要在钟山给谢溦栽出几株花来。只是一直到春末,裴意降雨的法术已经使得有模有样,帝君那几颗可怜的种子连芽也没发。谢溦笑他他也不气馁,终日对着几个空荡荡的花盆使劲。
一直到夏初,他渐渐开始忙碌,才离了那几个花盆。
文昌帝君听说庚泽被逐出钟山,终于舍得从手下给钟山调了个人,虽然不会降雨,但听说卷宗写得很是出色。
那位神君名为知书,来了钟山,有些不适应,跟谁说话都结巴脸红。裴意这下找到了乐子,每日都要和他说几句话才好。谢溦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他是打小就这样,等到相处熟了便不会了。
如今降雨有裴瑍和裴意,写卷宗也有了人,谢溦成了真真正正的闲人。在钟山呆得无聊之至时,便只好去碧霞宫和源贞那里串门,一直到碧霞元君和源贞都烦了,勒令他半个月不许进门。
他在钟山无所事事,骨头都松了,犹豫了很久,才在一天夜里叫住了裴瑍:“我回人界去当土地怎么样?”
裴瑍手中的书重重落在书案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他:“什么?”
他半晌无言,许久才道:“你看,我也只有土地当得最好,我去人界当土地,你也可以来看我……”
裴瑍冷声打断他:“不许。”
稻荷哪里看透了他,他可舍得的很。裴瑍头一回理也不理他,兀自上了榻,背对着谢溦睡了一夜。而谢溦望着他的背,悠悠叹了无数口气。
第四十五章
每一年夏日都是钟山最忙的时候,裴瑍星斗才稀时便出门,一直到夜色浓沉时才归来。多雨的夏日,似乎恰好掩饰了他和谢溦之间仿佛如冰冻般的氛围。
裴瑍同谢溦已经五日不曾说过话了,每次谢溦试图同他交谈,他都以事务繁忙为由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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