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叔喊得老管事心里很是熨帖,笑呵呵地告诉他:“老仆带人休整一下花园里的花草树木,王爷世子先前都不在京中,下人们就惰怠了,还望世子宽恕。”
谢明珏摆摆手:“不碍事,这样挺好的,不必刻意去规束它们。倒是这株金桂,深秋了还开得这般的好。”
“这株金桂入秋的时候已经开过一次了,可能是知道世子要来,昨儿个又开了一次。”老管事望着金桂很是感慨,“这还是先前老王爷在王爷出生时种下的呢。”
远处传来相国寺古朴悠远的钟声,仿佛穿透了数十年的光阴,落在耳畔。谢明珏心中一动,提笔写下两行清秀俊逸的小楷:
“天遣幽花两度开,黄昏梵放此徘徊。”
闲情下随手写的字,也不在意没有落款和私印。
老管事等他写完才道:“已经戌时了,晚膳已经准备妥当,世子可要用?”
谢明珏放下笔点点头:“直接送过来吧,晚些时候将府中的人都召集起来,我有事要说。”
老管事领命,带着那几个人退了下去。
不多时,一个青衣青年送来一盘吃食,分量揣度得刚刚好,菜式精致却又不奢华,还有一小碟桂花酥。谢明珏看着那几道菜,估摸着岭南王府的吃喝用度。
青衣青年替他布完菜,行了个礼准备退出去,却被谢明珏叫住,抬头时,对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谢明珏看着他,心中微讶:二十岁上下的模样,眉清目朗,气质温润,端的是一派芝兰玉树:“你是谁?”
“回世子,草民是总管元序之子,名叫元斐,表字祁润。”青年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谢明珏唔了一声:“读过书吧?”
“草民曾有幸念过几年书,就识得些字,替人写写书信。”元斐没有因为谢明珏年纪小而轻视他,恭恭敬敬地答道。
“这样吧,你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去书房,将当今天下局势与自己的见解写下来,晚些时候拿给我瞧瞧。”元斐闻言一惊,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瞧见谢明珏正拈了一块桂花糕在吃,样子像屯食过冬的小松鼠,刚刚那话仿佛不是他说的一般。
元斐老老实实地应下,这个岭南王世子,他一时半会儿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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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珏吃完晚饭,便去了前厅,发现一干人等已经在前厅里候着了。他默默地上前,坐在主位,元序贴心地给他倒了杯茶。
只有元序一行人很是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剩下的仆人或凭或立,没有将谢明珏放在眼里。
谢明珏轻呷了口茶,将杯盏搁在桌角,嘴角微微一勾:“元叔。”
“老奴在。”
谢明珏手指一一点过去:“这些,都打发了吧。我岭南王府不养无用之人。”
被点到的人又惊又怒,嚷嚷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守着这个没有主子的岭南王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啪”地一声,那盏本该放得好好的青花盖碗被摔碎在了地上。清脆的声响让那群人瞬间噤声,唯唯诺诺地站着。
摔盏立威。
“现在这岭南王府有主了。”谢明珏收回手,神色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按照三年前颁布的法律,不敬者,杖二十;不劳而获者,杖五十;欺上瞒下者,杖八十。你们要留下也可以,去领罚吧。”
静默了约摸半柱香的工夫,那群人中有人扑通跪了下来,这一声惊醒了众人,三三两两地跪倒,口中祈求世子原谅。
“要么领罚要么走。”说罢,起身离开,懒得再跟他们掰扯。元序惊讶于他的冷漠果断,庆幸自己站对了队,没有因他年纪小而小瞧他,虽然岭南王不是个东西,但是这世子却有龙凤之姿,不容小觑。
谢明珏拢拢衣袖,径直去了书房。
元斐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奋笔疾书:“世子恕罪,容草民写完这段。”
谢明珏全然不在意,走过去看他做的文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元斐下笔如飞,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纸,待这一段写完才搁笔,冲谢明珏行了个礼:“世子请看。”
谢明珏大致扫了两眼,愣了一下,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国必有诽誉,忠臣令诽在己,誉在上...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哙亲也...暴戾恣睢,其势自毙....这都什么怎么还有《三十六计》”
这回轮到元斐愣住了。文人骨子里都是高傲的,他对谢明珏也只是表面恭敬,内心其实并不看好这个小世子,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居然对各大典故信手拈来,不由收起轻视之心,钦佩道:“没想到世子年纪轻轻竟博览群书,是祁润的不对,不该用前人之言糊弄世子,还请世子见谅,再给祁润一次机会。”
第二天天还没亮,元斐真的双手奉上一篇自己所做的文章来,眼光独到,言辞锐利,如一把利剑,破开这混沌的尘世。
“大才。”谢明珏毫不吝啬地赞美,却又心生疑惑,“你有这才能,为什么不去那些大人府上毛遂自荐,谋个幕僚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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