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是忌惮我,怎会甘心让我来分你一杯羹,你要是有把握杀掉我的话,估计在刚刚第一照面就已经把我杀了吧。”
闻清徵紧紧盯着对面人冷凝的面色,道,“由此可见,你杀不了我,而是怕我杀了你。”
“你会么?”
男子陡然温和了脸色,柔声道,“你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都是顺天命而行来修炼,才能有了今天这番成就。我,难道不就是你的信仰么?”
闻清徵不语,似乎被他的话说服,低眸,像是在思忖着。
他看着闻清徵陷入沉思,继续道,“你心中其实还是认可自己是道修之人的吧,又何必与那些邪魔外教来往,让自己身上染上那些难听的骂名呢?”
他最善人心,从未失手过,现在也不怕闻清徵会和他翻脸。
男子伸手,拍了拍雪发青年的肩膀,轻声道,“孩子,我知道你受过太多的委屈和误解,我可以让那些人都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忏悔,可以让你重回之前的声名。只要,你顺从我。”
闻清徵没有动作,让他脸上笑意更深。但他下一刻,却变了脸色,急忙把手缩回来。
剑锋势不可挡,如疾风骤雨一般冷冷卷来,没有一丝感情。
大道无情。
闻清徵抬头,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银色,如静夜月光照在雪地上的颜色。
“可我,没有信仰。”
出剑,剑气如虹。
就算是有信仰,也是为他所爱之人,神挡杀人,佛遇诛佛。
……
金熏笼,鹅绒毯,檀木方榻,外面是重重掩映着的银丝纱帐。
雪发青年眼前蒙着洁白的绸缎,下颌瘦削,手指细长,正为躺在榻上的那人覆上被衾。
赫舒低眉顺目地等在罗帐之外,温声道,“大夫说宗主已经完全好了,现在还没醒来也许是因为体内淤血尚未畅通,再耐心等待几日就好了。”
“嗯。”
闻清徵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等他醒来,就不必你再如此劳累了。”
“闻仙长说的哪里话,我是担不得劳累二字的,只是您……”
赫舒说着,仍忍不住感慨般地叹着,“您这些年来才是真的累了,以后要歇歇了。”
他还记得那天他并未发现闻清徵,只见到褚易一人昏厥过去,忙把他抬到殿内,连用了几颗珍贵丹药,找大夫来看了,才压住他的伤势。他派人在闻清徵消失的那处地方等着,等了几个月,才等到了他。
他不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闻清徵度过心魔所耗的时间于他不过是几个时辰,而于地面上的人却已经过了几个月了。赫舒等他等了许久,几乎都要以为他是真的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了,大陆上其余几个大乘期道修也都说怕是回不来了。
但他每日苦等,终于还是等到了。
闻清徵归来的那一天,魔宗的天上都飘着道道祥云,湛蓝云层中似有仙鹤飞过,清音袅袅,惹人沉醉。白衣青年身后是瑞带千条,万丈霞光,周身都泛着淡淡的明月般的光辉,那张昳丽冷淡的脸愈发精致,如同玉刻的人。
不,是仙,下凡的仙。
那日的场景赫舒现在提起都还心潮澎湃,连教众们都惊喜地聚在一起谈论着闻仙长成仙了,他也并没有阻拦让他们不要喧哗,而是大笔一挥,给他们都放了个假,教众们欢天喜地的,又是要去大肆地宣扬我们魔宗可是出了神仙的。
不过几日,大陆上便该知道这一个消息,任谁也不敢再来进犯魔宗了。
赫舒表面上没表现得太过欣喜,只是略问了他几句渡劫的事情,知道他破了三重心魔,又斩了那原来霸道横行的‘天’,耽误了一些时间才回来的。
万幸,是回来了。
只不过,他看闻清徵眼前依旧蒙着白绸,竟是眼伤还没好的样子,诧然问他,才知道成了仙只是寿命无尽,不死不灭,之前眼睛上所受的伤太重,还是补不回来的。赫舒有些惋惜,随即也想开了,能活着有一条命就是好的了。
闻清徵虽伤了眼睛,毕竟他曾经有过百年的光明,认真看过这世界,总比那些一出生便双目皆眇的人要幸运多了。而且,闻清徵如今与天地同在,即便是眼前无物,心中却有物,于他丝毫没有妨碍。
闻清徵成了仙,赫舒于他却客气起来了,也许是觉得仙人有别,说话都带了几分恭谨之意,不像之前那么随意。闻清徵让他不必如此,赫舒面上依旧客客气气,却日日趁着闻清徵外出不在魔宗的时候,照顾沈昭之时在他耳边跟他说闻仙长渡劫时的事情,直把没见过的事情都描绘得栩栩如生,要把闻清徵描绘成那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云长了。
他跟闻清徵说了这些,便笑着退出去,说不打扰他们了。
他知道,闻清徵肯定是要和宗主有些话说的。
闻清徵刚成仙之时,事情多且杂,还要去管人间的事情,让那凡俗界的乱世不再动荡。钦点了能改朝换代的人,予他机缘,准他带着万千百姓安居乐业,又在人间呆了一段时间助他,忙了一阵才离开。
修仙界也不同往日般平静,其余几修之人无不战战兢兢的,知道那个一直住在魔宗的人居然成了仙,当了他们头顶上的天意,都怕他协助着魔宗反攻其余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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