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他亦从崖上跳下,仅仅只是因为坠崖身亡也是他自己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后来他在疾风中抓住安珏手腕,本是要借机取他性命的,谁知竟意外见到那一截红绳,心中大惑,才肯在寒潭中把下沉的安珏给救上岸。
再后来,他清清楚楚的见到了红绳下的刀疤,这才认出了他。
那个刀疤他永生难忘——
当年他被人追杀,为安珏所救,那时觉得乞讨生活十分新鲜不愿就此跟着找来的近卫回去,非要赖在小破庙里体验民间疾苦。不料在一次外出乞讨时被人认出追至荒郊野岭,慌乱中坠下山坡,皆摔断了腿。
两人一起在野外呆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彼时他身娇体弱自是奄奄一息。
意识混沌之际有温热且腥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缓缓入了口腔,他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发现是安珏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在以血喂他,内心大震,下意识的要推开他的手。
却被安珏强硬的按住了,他犹记得当时安珏毫无血色的脸上漾着温和真诚的笑意,对他说道:“我不过是个小要饭的,就此死了也无人会在意,可你还有家人牵挂,一定要好好活着等他们来寻你。”
而后他的近卫找来,将昏迷不醒的两人救起,草草包扎了伤口又将昏迷不醒的安珏丢回了破庙。
他被罚禁足在自己寝宫里两月有余,待到重得自由身溜出宫去寻安珏想问他是否愿意跟自己回宫时,却已经寻不到他人了。
他亦是万万没想到,祁耀声名远扬的定远将军,就是当年小破庙里的那个小乞丐。
思及此,宣璟不由得问道:“当年我不辞而别之后,你就去了祁耀?”
安珏还在神思混乱之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十分黯然。
跟着亓官牧去祁耀这件事,当是他此生最后悔的选择了。不仅赔上了身家性命,还有那颗飘零许久,孤苦无依的心。
“你既早就认出我来,为何那时不明说?”安珏沉默了半晌,问道。
还任由自己掐着他的脖子恶言相向。
宣璟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复又转眸望向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的花灯,轻叹了一声:“我不敢。”
“为何?”
宣璟有些怅然的垂下头去:“怕你怨怪,知道是我,更不肯留下来了。”
安珏微愣了一下,想起当年之事,明白了他心中顾虑,敛眸想了想,问道:“那你此时怎么就敢说出来了?”
宣璟抬眸粲然一笑,指了指树上安珏那盏花灯:“因为你还记挂着我。”
安珏无言以对。
宣璟盯着他看了半晌,又试探着问道:“你说年后要去寻的那人,可是我?”
安珏挑了挑眉,未答。
“是我吗?”宣璟又问了一遍。
安珏看着他眼中期待之色,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
宣璟又问:“那你年后还走吗?”
安珏摇了摇头。
宣璟满意的笑开,“甚合我意。”
“义父!”
就在此时,安迟风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很是狼狈。
安珏任他撞进怀中,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何事如此着急?”
“哥哥……哥哥被他们抓住了!”安迟风气喘吁吁的红着眼眶抬头看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他们?”安珏看了一眼宣璟,低头柔声问道:“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安迟风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语无伦次的说:“那边聚集了很多人,我以为是什么热闹就过去了,看见他们拉着一个姐姐往山上走……那个姐姐看上去很不情愿,一直在哭,就想上去帮忙,结果……结果差点挨揍,哥哥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抓住了。”
“不是让你们回家去吗?”宣璟皱眉看着他,想起了初遇他们时安迟岚那一身的伤:“做你的哥哥,首要条件得命大是吧,我这一眼没看住你就又让他落在了别人手里。”
安迟风心中有愧,垂着头不答话。
安珏心知宣璟这话是为了让他长长记性,也未出言相护,只是道:“救人要紧,他们在何处?”
“那边。”
三人步履匆匆的赶到时,只见一处空地上两边人马正相对而立着,一边是镇上百姓,另一边是十几个体格健壮山匪打扮的男人。其中两人手里拉着一个清秀少女,另有一人坐在一把木椅上,脚边躺着一个毫无生气的白衣少年。
安珏和宣璟一见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瘦弱身影,脸色皆沉了下来。
“哥哥!”安迟岚更是一看见地上的少年,松开安珏的手就要冲过去,被宣璟揪着后领定在了原地。
“哟,这不是刚才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崽子吗?”坐在木椅上的男人看见安迟风和他身后的安珏二人,起身抬脚踩在安迟岚的背上,不屑的笑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用目光打量着他身后的安珏和宣璟二人,道:“还以为你被吓破了胆躲起来了,没想到是去搬救兵的。”
“把你的臭脚从我哥哥身上挪开!”安迟风目眦欲裂的一边吼一边用力挣动,想从宣璟手下挣脱出去,却被其扯过一旁装饰用的红绸缚住。
“他让我挪开,”男人笑着冲身旁的人说了一句,随即敛了笑意,脚下更用力的碾了碾,略带玩味的目光仍旧若有若无的扫过安珏和宣璟:“我要是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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