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延攻进来后,以胜利者的姿态登上皇位,在宫门口举行献俘礼。当时出现了意外,一位俘虏想刺杀崇延,结果失败了,杀戒一开,便是无法回头。
故地重游,萧索不可回首,但是偏偏人有颗怀旧的心。
他身为太子,有点不敢面对那些虽然愚蠢却忠诚勇敢的英魂。
酷暑午时,这里却让人背脊发凉。
王病好奇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岑立移开眼睛躲避他的视线,就要拐个弯把他推出去时,王病突然用手去抓轮子,吓得岑立赶紧停下,道:“伤着没?怎么了?”
幸亏他反应快,王病倒也没受伤,只是看着他,眼神复杂。
“出去再说。”岑立待不住了,着急地去拿开王病握着轮子的手。王病却不动分毫,病弱的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就是死抓着不放,和岑立暗中较劲。
从来不曾忤逆他的王病不知为何突然这样,岑立没多想,半跪下来恳求他道:“我们回去吧?啊?王晴,回去吧,好不好?”
王病见他下跪,皱紧了眉,手还是没有松开。似乎是在酝酿什么,过了一会,王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不要逃避——”
听到沙哑无力的声音,岑立本该惊喜,可他现在只想回去,依旧是那句话。两人僵持不下,伞尽数挡在王病头上,正午的阳光直直洒在岑立身上,将他照的明亮不可逼视。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想起郎中那句话,岑立先败下阵来,极轻地叹了口气,伸手过去道:“你想我怎么做”
王病写道:凤凰涅槃,王者归来。
刘辉业的话和岑立的态度,肯定了王病心中的猜测——岑立不想管事。
岑立怔住。他躲避,不过是无颜面对为护住赵国血脉而死的将士。现在,只要踩着他们的白骨走上鲜血铺就的道路,按照他们的遗愿挥起手中刀,英魂就能得以安息,而他,也能抬头挺胸走出这块阴影。
可是没人问他,问他想不想走这条路,问他愿不愿意为死去的人杀人,问他这么做快不快乐。
复国谈何容易,这么重的责任压在尚且只是太子的他身上,他也会害怕退缩。
可是这个人要他向前,要他当王。
岑立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到脚步声,这处已经荒废多年,楚人避之不及,谁还会来这里?
王病也听到脚步声,似乎是从坍塌杂草丛生的里面传来的。
岑立下意识站起来护在王病身前,盯着幽深的大殿遗址,脚步声越来越近。
“谁?”
一个女声,带着深深的疑问和恐惧,从遗址后传来。许是没听到有人答应,那脚步声便没了,但岑立知道她就躲在墙后面。
那女郎颤声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很明显没有敌意。
那人悄悄露出个头,看着来人。
大殿屋顶破了个洞,阳光洒在那人身上,周围却是阴影。岑立看见那人半张脸,呼吸一滞。
“你……是谁?”
如粗糙的树皮长了一颗眼睛,恶心得紧。岑立立刻挡住王病探出头来的视线,道:“回去,别看了。”
王病:?
岑立直觉这种人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非常之事,而且在他家——虽然是破烂的家,总觉得不弄清楚不行,遂道:“女郎在此作甚?这里是我家。”
“你……家?”那女子低低呢喃几句,突然疯了般大笑不止,“哈哈哈你家?这是你家?我没听错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岑立:“……”
虽说宫殿已毁,物非人非,但这里是他爷爷建的,住了三年,说是他的家,何错之有?不知那疯女郎笑什么。
女子估计是笑够了,露出一只眼睛半张脸来,声音不再是之前那样小心翼翼,颇有些挑衅的意味:“这里的主人都死了,你说是你的家,证据呢?”
王病一直被挡着看不到,有点急了。
“你身后是金沙殿。”岑立淡定地说。
那坍塌的大殿,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岑立看见那女子睁大眼睛,黑皱的皮肤下更显得可怖。然后,那女子走了出来,从光明走到黑暗,还是那句:“你…是谁?”
那女子头发蓬乱,满脸黑斑,穿一件只遮身体重要部位的破烂衣裳,露出枯瘦的四肢,上面也是触目惊心的黑斑,随便大街上哪一个乞丐都比她好看得多。
岑立赶紧转身捂住王病的双眼。
王病:“……”
女子:“……你们干什么?还有,你到底是谁?”
王病乖乖地闭上眼睛,这声音并不难听,而且他们的对话也很是玩味,但是岑立不让他看,他便不看了。
岑立放开手,回头道:“我倒要问你,你鸩占鹊巢,想干什么?”
女子朝岑立走近,那些大小不一的黑斑暴露在阳光底下更显可怖。
“我没有,这里是我夫君的墓地!”
岑立道:“你夫君叫什么?”
女子:“你又是何人?敢说这里是你家,难道你是赵国皇族?”
岑立不直接回答她,道:“可以说你夫君是谁了吧?”
“……你…你真是,你是…”女子突然激动无比,又笑又哭。“我终于等到了…天……我…夫君,你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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