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抬头注意王者的表情。
玉阶飞见到北辰禹正要行礼,被北辰禹用手势阻止了。王者没有多话,只向殿内偏一偏头,示意让玉阶飞进去。玉阶飞自御医们身旁经过,隐约听到都是“皇上节哀”之类的安慰话语。北辰禹只是冷冷听着,不做任何表示。
玉阶飞入内后,北辰禹仍是默不作声在殿外立着。习惯的温和表情变化为冷漠,同样让人无法捉摸王者的心思。天色渐渐沉下,远远地北辰禹望见一个小人影飞快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三随从,待到近处一看,居然是太子元凰。
元凰跑来见到北辰禹,扑上前去一把抓住父皇的衣袍,身子不听话地抖。他还没开口,北辰禹便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元凰一愣,抬头看着北辰禹,原本红润的嘴唇颤抖地透出惨白,眼睛里也有泪水要溢出:“我要见三皇叔。”
北辰禹看一眼旁边瑟缩的太和殿管事太监,知道是他去请玉阶飞的时候不小心,还是让元凰偷听了去。他并不出言责怪,只淡淡对元凰道:“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添乱的地方。”
元凰根本没听出父皇语气中不同寻常的冰冷,仍是拽着他的衣袍道:“我要见三皇叔。”他心里害怕,见父皇执意不理,忍不住哭出来:“我要……”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直静默的北辰禹突然一把揪住元凰衣领将他提离了地面,一挥手竟将孩子往外摔了出去:“朕说了这里不是你添乱的地方!”。
他用力不大,元凰却是个没练过武功的孩子,落地站不稳,一下子坐倒在地上。这一扔吓得长孙皇后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凰儿”,赶忙跑过去将元凰抱起来搂在怀里。北辰禹对元凰向来在心底疼爱,虽然不是十分亲近,却从来也没有动过粗,更何况是在当着这许多奴才的面,而旁边的宫人御医们,又何曾见过王者这般动怒,吓得黑压压跪了一地,哀声告道:“皇上息怒。”
长孙皇后抱着元凰,看他止不住地流眼泪,知道一定摔得不轻,然而现在龙颜大怒,却不是她疼爱孩子的时候。她一面厉声对宫人们道:“还不快把太子送回东宫去?”一面又手忙脚乱的去擦元凰脸上的泪:“凰儿千万哭不得,哭不得……三皇叔在里头,凰儿千万哭不得啊。”
皇上亲王们病重未死之时宫人们便在殿外流泪,称为出活丧,被认为是咒主子快死的意思,在宫里最是忌讳。元凰不懂其中规矩,长孙皇后此时也不便同他解释,只怕点破之后北辰禹再次发怒。她扶起元凰要交给宫人们带走,元凰却用力挣开了她,用手狠命地去抹眼睛。他抹了好几下,把眼角都搓出细小的血道道来,才一拐一拐走回到北辰禹面前,抬头央求道:“父皇,我不哭,你让我见见三皇叔。”——声音明明带着哭腔,泪水才擦干就又在眼眶里打转,却就是坚持着不落下来。
北辰禹举目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们,再低头见到一脸坚决的元凰,最终叹了口气:“你进去吧。”。
他随后向御医们扔下一句:“有事来报。”在夕阳将沉未沉的时候,缓缓离开了太和殿。
九破晓
北辰元凰得了父皇允诺,由管事太监领着入了太和殿。太和殿是北嵎皇帝下朝后处理公文的地方,在偏殿另有接见大臣之所。内殿中设有卧房,规格较寝宫为小,是皇帝日间休憩之处,除北辰禹同当差宫人之外罕有他人,便是元凰也从未来过。管事太监迈着碎步走得很急,元凰腿短,方才又崴了脚,歪歪扭扭、连跑带跳地跟在后头。他环顾四周,但见回廊殿宇皆是一色简洁恢弘,人在其中分不清东西南北。元凰生怕跟丢了,心里发急,步点不自觉地加快,再也顾不得脚疼。
只消得片刻,管事太监便引元凰到了北辰胤所在的房间,立在门边不再向前。元凰见房门紧闭,跨前一步伸手要推。小手搁在门上正要用力,他却忽觉得害怕,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上来。他记着答应过父皇的话,赶紧抬手遮住眼睛,唯恐一旁的管事太监看到要赶他出去。他猛吸两下鼻子,想要把眼眶中的泪水压回去,偏有两三粒来不及收回的泪珠挤过紧闭的指缝,断断续续渗出来,逐渐蜿蜒爬满了元凰的手背。
元凰将眼睛闭上一会儿,拼命告诫自己,待到确定眼中盛着泪水不会再掉下的时候,他才缓缓地把盖着眼睛的手放下。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后响起轻捷的脚步声,认得这是玉阶飞,他紧张地屏住呼吸,却说不出究竟是在期盼些什么。他只是朦胧地觉得,自己希望太傅快些出来,却又很怕他太快出来,只恨不能从人的脚步之中听出心情。这时候玉阶飞推门而出,元凰站直了身体望着老师,却不敢朝房里头张望。他想要开口询问,忽然记起自己手背上还带着晶亮的泪痕,赶紧悄悄地把手背在衣服下摆擦了又擦。
玉阶飞见到元凰等在门口,倒也不十分惊讶。他本以为元凰会在外头哭哭啼啼,却不料见到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六岁的孩子就像要上战场去同人生死决斗,泪水仿佛凝固在眼中似的,给漂亮的瞳仁蒙上了一层透明外壳,竟显得有些狰狞;挺直的身体像一杆枪,却又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玉阶飞直到很多年以后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可以让一个孩子生生压抑下眼泪,转而用那种不合时宜的决绝表情来传达自己的害怕担忧。事后回想起来,以一个孩子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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