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要穷尽一生的岁月,才能够再次遇到,然而天下那么大,总有一处是有他的地方,多赶一日的路程,便同他又更近了一分。
这时候他听见背后的风声比方才更强了些,呜呜地好像说话,渐渐的他听清楚有人在风里叫他——其实也未必就是叫他,只是连续“喂”,“喂”的声音,急切呼唤着什么,被风雪遮盖了显得微弱。
他停下脚步,正要回头去看,忽然被一股大力抓住手腕,狠狠地扯转身来。还没等他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就被抱了满怀:“你要去哪里?”那个人气势汹汹地质问,随后的声音里却藏了委屈:“还差一点,我就追不上你。”
紫衣人笑起来,轻抚过艳丽的发丝,把冰晶融化在掌心。不肯叫他的名字,也不肯叫他父亲,就这样赌气似的“喂”,“喂”叫着,除了怀里任性的孩子之外,还会有谁呢?他垂下眼睛,好像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样,压低声音叫另一个人的名字:“凰儿”,他说,“我自然是要去找你。”
怀里的人不说话,冰凉的鼻尖抵在他的下颚,把他抱得更紧,两个人的心跳贴在一起,仿佛不能相信重逢也可以是如此轻易。萧然蓝阁的月色,皇城宫殿的大火,五爪峰前的夕阳,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曾经来不及出口的道别珍重,都在相拥一刻里得偿所愿。
大米踮起脚尖想看清楚远处的两个人,搓着手在屋子门口转来转去,不知该不该上去打扰——那个北嵎人不是红发青年的仇家,这样再好不过;雪势渐渐减弱,他也正可以回家去喝娘煮的热粥;一切都被上天安排的皆大欢喜,看来他们苗寨的天神颇为灵验——“只不过”,大米皱着眉头暗想:“那株人参还抓在他手里,怎么才能开口要来呢……那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数十年的老参啊!”
一新都
自北嵎立国以来,历代帝王便少有贪图享乐不思奋进之徒,虽不至人人励精图治,却至少世代屏弃虚文、敦尚实政,不喜浮夸吹捧。睿智的北辰先祖们早就明白,禁城中的皇位固然代表着无上权力,也同样宣示着无尽的义务责任,而一位贤明君主被赋予的荣耀享受同他所需承受的压力磨难相比,往往会显得微不足道。
然而即便是在有着这样传统的北嵎皇室之中,北辰元凰的辛劳勤政也依然能让他的大多数先祖黯然失色。元凰的勤奋认真从他幼年时起便初露端倪,虽然生得聪颖早慧,懂事后的他却从来不肯在读书上投机取巧,玉阶飞若是叫他在日头西沉前背出《大学》里的一段,他一定在正午时候已经读得烂熟于心。他二十岁登基以后,凡事亲力亲为,不敢有片刻懈怠,却被北辰凤先以篡位为名逐出皇城,待到重新执掌天日改都赤城,原先保泰持盈而得的民生积累已在征战争夺同迁移跋涉中消耗大半。赤城本是北嵎东南的小镇,虽然风景秀丽如画,却并没有多少百姓常住城中,城工水利不甚发达,远不如皇城繁荣便利,如今被选为北嵎都城,一时百事待举。随都搬迁的北嵎子民上到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为了国事家业忙得不亦乐乎;新起的皇宫里头,元凰更是日以继夜听政理事。他在城中迅速重修了庙宇殿堂、商贾集市,又命军队在城外帮助开荒垦田,无偿交予农人耕种。每日天方破晓,他便要上殿早朝;正午用膳完毕,又新添午朝讨论上午不及处理之事;余下空闲的时间里便恢复皇子时期内阁学士们的“日讲”,所论不再是经史子集,而是朝纲政见;每月逢二日再开“经筵”讲学,朝中百官若无其他要事,一律不得缺席。大臣们往往轮流出席日讲,遇到早朝有事未奏才会参与午朝,北辰胤同江仲逸有时列席在侧,更多日子里则在别处各司其职,只有元凰一人事事不辍,每天只得休息两个时辰,从睁眼开始直至就寝,手底奏折不断更换,手边茶水满了又凉。
这般景况,大臣们瞧在眼里暗暗心惊,直说皇上即便自幼习武身体强健,也恐怕要积劳成疾。他们思前想后,决定前去拜会颇得倚重的相国江仲逸,请他伺机向陛下进言一二。江仲逸为人最是小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不肯去挑这个担子,更何况他同元凰虽然相处日短,却很清楚皇上的性子——元凰同他父亲一样,为了北嵎江山肯豁出性命去,满脑子想的只是临睡前多阅完一条奏折,又哪里会在乎是不是少睡了一点。他是玉阶飞推荐入朝,为官资历尚浅,全仗平乱有功被拜为相,平日里寡言少语,其实将大臣们的小算盘都看得一清二楚——许多大臣都是北辰禹一朝的老官,习惯了循规守成,每日处理完手头要事,清闲下来便可写诗作赋、喂鱼赏花。如今皇帝呕心沥血,群臣们也便连带着夜不能寐,再难寻往日的闲情逸致。他们不是不在乎天下兴亡,但如今龙脉重建,黎民安康,举国上下放眼望去一片祥和,并非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候,实在经不起早午二朝再加日讲经筵的反复折腾。他们明里是让江仲逸力劝皇上保重龙体,暗里也是为自己讨个轻松便宜。
江仲逸并不将来访群臣的心思点破,而是把他们邀入屋内,落座上茶,呷一口清茗,作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摇头叹气:“诸公之言,下官亦深以为是。只是皇上年纪虽轻,却是心如明镜,既定下如此朝例,心中必有计较。诸公苦劝不得,哪里还有下官说话的份。”他顿了顿,见到大臣们满脸失望的表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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