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南向晚再次被刺激到,打起嗝来。
深衣又是同情又是好笑,十二两银子全拍到他碗边,“我走了!”
“老——嗝!——婆你——嗝!”
一个时辰已到,深衣足不沾尘,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再回湖心苑,已是轻车熟路。
陌少仍然昏迷在床,仿佛浸润在夜色中的一尊玉人偶。
深衣轻探陌少颈脉,还好,尚活着。
董记当铺交还给她一封信和一包药,详细交代了她煎服之法。
摸去厨房煎好了药,却在陌少面前犹豫起来。
像他这样昏迷着牙关紧咬,这药要怎么灌进去?
难道……难道要……哺……喂……么……
唔。
这也忒难为她了吧?
碗捧了半天,勺子起落十次。眼看着都要凉了,她闭眼咬牙,张嘴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每个江湖都有一个杀手组织,每个杀手组织都叫xx楼,九仙夫人,作为凤还楼的pr,你怎么看?——你知道得太多了,死!
☆、陌少放火
“咳……”
病榻上的人,乏力地睁开了眼。
深衣大喜,差点就要抱着他的脖子欢叫三声:“陌少你真是大善人哪!”
从南向晚那里知晓了他的事情后,她觉得陌少的面目似乎也没那么可憎了。
他其实只是一个夺嫡的牺牲品。
她既然来了,那就尽人事,睡大觉。
一个月之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那药竟有奇效。
深衣亲眼看着陌少一口口药喝下去,面上的红晕渐渐退却,转为苍白,身上的虚汗也止住了。
“你……身上有血味。”
这陌少是狗鼻子么?深衣用力嗅了嗅,闻不出什么味道——方才她明明已经用胰子上上下下搓了好几遍。抱头哀叹一声,忍不住把自己的遭遇讲给他听。
陌少疲惫闭眼。“你去烧水,我想沐浴。内层时雨房中,有香艾叶。你再洗一遍,我不喜欢,血的味道。”
往浴房的大浴桶中注满了热水,深衣到床边,娇小身躯,挽起袖子,大咧咧就要抱陌少起来。
陌少眉头紧蹙,抬手阻她:“你作甚么?”
深衣挑眉:“抱你去洗澡呀。”
陌少平淡道:“不用。轮椅推过来,你出去。”
深衣道:“你身子这么弱,万一淹死在水里怎么办?”
陌少面皮抽了抽:“不会。你出去。”
深衣撇撇嘴,这陌少还真固执。自己都豁出去了,他这是在矜持么?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床恰与轮椅等高,陌少一点点挪坐上轮椅,单手握着自己的腿,放了下来。
就好像,那两条腿根本就是身上多余的物事。
淡漠着脸色,薄唇紧抿,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这样情景,竟是十分凄凉。
湖心苑“回”字形两层房间,外二十四间,内十二间。陌少住在外层面北的一间房中。徐嬷嬷指给深衣的居处,紧邻陌少。
深衣行到内层,见房门仅以一二三四为号,忖度了下,找到第十间推门进去,浓郁药味扑面而来。十二组七星斗柜并排摆放,占满了整整三面墙。数百小抽屉上红纸黑字写着药名,井然有序。
深衣轻轻一叹。这湖心苑中什么都没有,却有这么大的药橱。陌少自失踪以来,究竟都吃了怎样的苦?
晒干的香艾叶泡入水中,香气馥郁扑鼻。但这香味和陌少身上的气味并不一样,陌少身上的艾香,似乎更苦一些。
诶,不知道他只有一只手能用,要怎么洗澡呢?
……非礼勿想。
忽然又想起他的名字。莫家到这一辈,祧字为“云”:萧夫人之子莫云荪,连姨娘之子莫云蘅,秋姨娘之女莫云苏。独独他单名“陌”,双字“归尘”,不但没有用“云”字,反而都有虚无零落之意。
这在莫家这种讲究名讳的地方,这样的名字很是奇怪。
便是莫七伯这种异类,也无法脱离族规的束缚。他喜欢别人叫他“莫飞飞”,然而正式的名帖上还是四平八稳的“莫世靖”。
陌少这名字,难道和他那不知道是谁的娘亲有关?
陌少“酷肖其母”,那么他的娘亲一定很美很美罢……
深衣洗着洗着,突然想起一事,大叫不妙。扯过衣裳翻出船图,一打开,哀号一声,垂头在桶壁上撞了三撞。
悲催大发了……
那船图为细如毛发的墨线笔所画,极其精细繁复。被狗血一浸,全数模糊开来。
这是爹娘耗时年余,博取欧罗巴诸国航船之所长,设计出来的一艘巨型海上战船,首次尝试以铁取代木料,集合有多种口径的火器,船坚炮利,威力更甚佛郎机、荷兰等海上霸主之战船。
这样的战船,只有内库的军火厂和宝船厂可以制造。稍有毫厘之差,便会谬以千里,现在她手中的船图,于工匠而言,几乎是一幅废图。
只能……自己凭记忆再画……
莫七伯评价:朱小尾巴有三宝——轻功、制图、烧菜好。
这图原本就出自她手,印在她脑子里。
她在琉球有一间专门的制图房,京城里还得重新找称手的矩尺、圆规、墨线笔等种种工具,恐怕画起来要多费些工夫。
又得在中原多盘桓些时日了。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白日里一通折腾,深衣沾床就着。一夜里沉沉浮浮,魇在了光怪陆离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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