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心底的震惊,好似一个雷生生劈在头顶,又或者有谁在她耳边敲响了一记惊天钟鸣。
自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几乎从未分离的人,他身手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即便他伤愈以来一直勤学习武,可有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就的。
她穿越以来所见,马术以李乘风称首,轻功以微生玦与皇甫弋南堪绝。可即便是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可能完成方才那一整出动作,更何况,还得加上足够艳绝天下的箭术。
士兵们的惊讶是有理由的,连她这样见过皇甫弋南飞仙般来去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更何况是他们?
那凌空一箭,当真不是常人可为。
可是阿迁……告诉我,为何你可以做到?你怎么能够做到?
她的目光越过无数攒动的人头,看向敌军阵中那个手起刀落有条不紊突围的人。他不需要突围,以他那一箭的身手,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突围。她太了解他了,他之所以在那里近乎麻木地杀敌,而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是因为自知答不出她的问题。
是这样吗,阿迁?
是这样吧,阿迁。
夕阳没入地平线,天色暗了下来,她双目空洞失神,木然高踞马上,忽然觉得六月的风有些冷。
溃散的昭军四处逃窜,慌不择路,皇甫骑兵乘胜追击,一路收割敌人性命。江凭阑命队伍往尚原方向去,顺手能杀的便杀了,至于那些漏网之鱼,不必追。他们是逃兵,是大昭的叛徒,自有大昭军法处置。
三千骑兵虽只余一千二,凯旋的气势却丝毫不减,星海平原一役将这些本就出类拔萃的士兵们磨砺得更加优秀,铁蹄过处,燥热的风亦为之凛冽。
寂寂夜色里,忽闻马蹄声响,江凭阑迅速勒马,竖掌示意军队停止行进。
踏踏,踏踏,这响动听来不下两千。星海平原接近尚原的地方,迎面来了一队两千人的精锐骑兵?她眯起眼,静静等待对方现身。
夜色里,一线乌墨冲破地平线,同样的装束,同样的速度。
江凭阑嘴角一弯,“将士们,我们没有被放弃。”
尽管,他们已经不需要援军。
两千骑兵风一样越过地平线,朝江凭阑所在呼啸而来,到得他们跟前蓦然停住。喻衍眼底的震惊久久未褪,一动不动紧紧盯住笑意盈盈的江凭阑,神色恍如见鬼。
她知道他在震惊什么,他震惊这支骑兵队还能活着,不仅活着,还安然到了这里。
她一扯缰绳,拨转马头,面朝身后的骑兵,“将士们!告诉你们的将军,今日星海平原一役,你们杀了多少敌人?”
一千两百个声音齐整响起,“一万七!”
喻衍浑身一震。他身旁赵姓老将“咕咚”一声翻身下马,一个头磕下去,“末将救驾来迟,还请宁王妃赎罪!”
江凭阑僵了僵,在场三千两百名骑兵都僵了僵。
她缓缓回身,垂眼看了看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人,又看了看神色尴尬而为难的喻衍。
喻衍瞧出她眼中询问意思,似乎有些难以开口,默了半晌只得跟着翻身下马,跪伏在了地上,“王妃赎罪!”
这个“王妃赎罪”的意思跟前头那人不同,他是在说,原谅他泄露了她的身份。
喻衍身后两千骑兵一愣之下迅速翻身下马,将军都跪了,他们本就没有再待在马上的资格,更何况,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这位年轻的副将竟是女扮男装的宁王妃?怪不得总觉得他唇红齿白,个子娇小,透着那么些女气。还有,副将姓江,宁王妃江掌院也姓江,没错,是了。
这些人震惊之余也便跪了,可却还有一些人震惊到忘记下马。
被江凭阑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一千两百名士兵傻瞪着眼,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大敌当前身先士卒,与他们生死与共的首领,竟是个女子?这位亲身领兵诱敌深入,一路精妙布置陷阱,军事才能堪称绝艳的副将,竟是那传闻里弹指间搅动朝堂风云的宁王妃,江掌院?
她卓绝的剑法,她惊艳的战术,她果断冷静的声音,她气吞日月的架势,她为牺牲的三百将士弯下的素来笔挺的腰杆。
这样一个人,竟是个女子?这样一个人,竟是皇室之尊?
不知是谁终于反应过来,“扑通”一声从马上翻落,似感动更似钦佩,后撤一步,单膝跪下,朝江凭阑行了一个礼。其余人一个个跟着翻落,一个个跟着屈膝行礼。
谁都没有说话,沉默是他们的选择,可与在场所有人不同,他们行的不是面见皇室的礼,而是最高等级的军礼。
江凭阑微微错愕,偏过头那一瞬只觉鼻子一酸,头脑发热。
这些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士兵,他们不当她是王妃,不因为她的身份而感到畏惧,他们是真心的接纳她,肯定她,甘愿服从于她。
她眨了眨眼,拨转马头,腰杆笔挺,“我不是军人,不该受此军礼,但诸位将士的这份心意,江凭阑永生不会忘记。”说罢,她翻身下马,朝他们深深一鞠躬。
这一夜星辰寥寥,然而每一双倒映了那一鞠躬的眼睛里都似有光芒闪烁,一点一点将整个星海平原照亮。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原燎于星星之火。喻衍悄悄抬起头,忽然明白了这个女子究竟为何能够带着区区三千骑兵一路诱敌深入,又一路厮杀凯旋。对于一支军队而言,他们的战斗力能发挥到几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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