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来阿菩:“你去把东西备着。”
阿菩心知肚明,不敢说什么,一会儿就准备好了纹身的细针和各色染料,屏息凝声地说:“主子今日要刺什么花样?”
案桌上干干净净,没有曼陀罗的图案纸,完颜绰打开一只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摞笺纸,这是晋国出产的上品薛笺:雪白的底色上套印着紫粉色的曼陀罗花,还打着细细的朱丝格,每一张笺纸都是一样的,上面写的字也是同一句,只不过字迹略有些差别,却也是明显是一个人手书。
她把最上面一张写得最疏朗精致的拿起来:“照这个,在背上空白的一处,就当做是题画诗吧。”
阿菩拿过,轻轻地念了一遍:“念桥边红药……”
完颜绰笑着接后半句:“……年年知为谁生。”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1)”完颜绰想着上京他的宅邸里那一片一片各种深浅红色的芍药花,想着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的身体……手指抚摩着匣子里其他的笺纸——每张上都是同样的一句词,都同样写得缠绵悱恻、动人心弦,都同样是他们之间才懂得的语言。他通过亲卫们的密奏,在向她承诺。
而她,愿意信他——他新婚的消息如万箭穿心一般带给她苦痛,可即便如此,她仍然知道他的心在这儿,这些不得不存在的苟且,不得不存在的屈服和妥协,并没有改变他的心意。她愿意透过这些笺纸上单调的一句话,选择笃信他。
阿菩的针落下去时,尖锐的痛传到心尖里,完颜绰咬住自己的胳膊,放纵自己落下泪水。每一点疼痛都是她的爱意,铭刻在身体上,铭刻在心魂里。不管接下来怎么样,不管一切的真伪,她愿意这样铭刻,绝不后悔。
压下的斥候密奏终归包不住,很快,原来的南院夷离堇王药重投故国,背叛夏国的消息传得铺天盖地。在奚车上面对群臣的激愤,完颜绰显得很是淡然:“人,我们自然是要去要的,叛国之罪,放在哪里都不可饶恕——只是,需由我们自己审讯过才算。但是我瞧着晋国是不会肯给的,他这样五次三番地挑衅我们,以为我们这里真是吃素的?”
她轻蔑地笑:“备战就是了!”
夏国本就是全民皆兵,皇帝的圣旨一下,各州县,各头下军城都开始点数士兵,八十万大军集齐,随时等候捺钵的皇帝和太后的指挥。完颜绰对着沙盘考评萧邑沣:“皇帝觉得应当怎样设兵?”
萧邑沣在朝堂上已经听了大臣们的不少建议,此刻说了自己的见解,但最后还是为难地说:“这样子对不对,我心里还是没数。”
完颜绰鲜有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能把大家伙儿的意思综合考量了,还有自己在各处捺钵时所见所闻融汇进去的观点——”她甚为满意,笑着说:“我的沣儿长大了!”
萧邑沣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被夸得满面红光。
完颜绰指着沙盘对他说:“但是朝廷中人多意见多,有时候容易听得昏乱。所以又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说。南边晋国打仗,军容架势,乃至兵器重械,都比我们强,却因为皇帝要在汴京遥制,诸王又各存小心思,将领没法主张,无法因地制宜、灵活机动,所以败落较多。因此,皇帝与其自己苦心孤诣,还不如选拔贤才,任用唯能,用人不疑,放开手让将领们去干。”
她最后含笑道:“耶律将军亲自驰来云州,要向陛下汇报军情。”
时序光阴的代谢,远比人想象得快。燕山那里的风吹得耶律延休那张俊朗的脸越发棱角分明,虽然显得比原先黝黑粗糙些,也别具男子汉的硬朗阳刚之气。他撩开铁黑色的斗篷,身上的甲片发出碰击的金属声,虽然穿着沉重不便,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跪叩皇帝和太后。
完颜绰和声道:“不必大礼,将军为我大夏守卫边疆,正是我们母子应该感谢将军!”
而萧邑沣也异常聪明,牢记着母亲所教的“求贤若渴”,于是端起御案上的一杯热奶茶亲手递给了耶律延休:“天开始冷起来了,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了。朕还没有动过,将军喝了暖暖身子。”
这样融融睦睦的君臣相得,感动得耶律延休几乎要英雄落泪,带着些哽咽说:“太后与陛下的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
他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镇戍边关,不肯婚娶,完颜绰又敬他又怜他,但也不敢跟他提婚娶这个茬儿,只好还是谈公事:“如今两国战事一触即发,我虽然调集了八十万军伍,但分兵太广,恐怕会减弱战斗之力,我们两国交界之处无非黄河沿岸,如今幽州、燕州、并州三处都在晋国手里,是不是还是先集兵在这三处妥当?”
耶律延休自信笑道:“听闻晋国又在幽州方面布军,然而他的老毛病,喜欢故意玩声东击西。李维励一直盘踞并州不动,我看赵王还是很打算靠他的。”他思考得很是深入,与完颜绰谈了很久,但最后道:“但现在要当心的是,王药身在晋国,幽燕并州三处,他都非常熟悉,若真是一心为晋国谋划,这场仗就会打得艰难。这几年我们好不容易给百姓休养生息,人丁兴旺了些,仓储也满了些,若是一场惨战下来,可能死伤甚重,国库空虚,这些年的积攒就全部没了。”
完颜绰低头不语很久,最后对萧邑沣说:“皇帝怎么看?”
萧邑沣比以前稳重很多,好一会儿才回答:“耶律将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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