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浅浅、紫紫白白的新旧伤痕,摩挲得王药也眼眶发酸,犹自倔强着回头说:“我不是贰臣,我没有给爹爹丢人!”
“阿药……”王泳点着头,“我知道,你的书没有白读……”
“但是,”王药回过头,“有的事,我不想做!”
“大节不亏,小节有愧。”王泳慢慢说道,“你一向是这个样子的,总不能做到完满。可是比起那些与你相反的人,我倒宁愿是你这样子。”他终于说到正题上:“阿药,芸娘这些年的不容易,你无法感同身受。你这么去想吧,很多夫妻的感情,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是慢慢相处之后慢慢产生的。我和你娘,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开始新婚也是磕磕绊绊,后来生了你的哥哥、姐姐,最后是你,相濡以沫一辈子,发觉那就是自己的良人。别说家里的祖制不让轻易纳妾,就是许我纳妾,我也不会,因为不愿意伤了你母亲的心。芸娘嫁不嫁,你娶不娶,已经不仅仅是你们俩的事,关系到芸娘的脸面,你姑丈和姑母的脸面,我们王家的脸面,你母亲的拳拳之心,还有赵王……”
王药哀声道:“爹爹,要是九年前的我,遇到今日的境地,我还可以把泪水往肚子里咽,答应这件事;可是如今,我心里有其他人了,她对我情真意切,为我生育女儿,我不想对不起她,也不想我的女儿没有爹爹……”
父亲的脸,落在灯光的阴影中,显得那么失望。
王药闭了闭眼睛:“……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若我娶了芸娘,实际是对她的伤害。我除了名分,什么都不能给她,不能给她夫妻间的欢愉,不能给她平安的生活,也不能给她一个孩子!”
他的心突然有点动摇,并不仅为今天一顿打,还为他的失望,和在提起阿雁和阿芍时突然澎湃起来的心酸——他要见到妻女们,他必须学会像阿雁一样,敢于牺牲,敢于作恶!
王药睁开眼睛:“爹爹,如果我是这样残忍地对芸娘,你觉得我不是十恶不赦么?!”
他内心摇摆茫然,急需意见,可他的父亲却并没有敲醒他,而是笑了笑说:“阿药,你要知道,芸娘其他都不要,只要一个名分!你给她名分,其他的,她自然会甘之如饴。”
原来世间作恶的远不止他王药!王药突然心里开阔坦然了,回头双目灼灼地望着父亲:“真的?”
“心无挂碍,便无有恐怖,便远离颠倒梦想。”王泳慢慢说道,“你要逐爱欲,便要放开眼前的爱欲挂碍。很难!”他摇摇头,沉沉地望着儿子,最后说:“芸娘那里,你去看一眼吧。”
王药上好药,披好衣服,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地扶着院子里抄手游廊的矮栏,慢慢走到家中客房的院落那里——戚芸菡每次到王家,都住在客房中。他进了门,穿堂里的椅子上,正看见姑母在抹眼泪。王药慢慢跪倒在姑母面前:“姑母,我错了……我对不起芸娘,对不起你和姑丈!”说罢,磕下头去,动作一大,背上的伤顿时痛起来,“咝——”地倒抽一口凉气。
姑母骨子里还是疼他,急忙扶着他的肩膀说:“阿药,你表妹自生了拙念,又怎么能怪你?她亲娘去得早,我做填房的,又不敢劝她……她自小被夸‘和顺’‘淑德’,一直以此为骄傲,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凛然不可侵的地方,任谁劝都不肯听的……我当后娘的,战战兢兢唯恐人说个‘不好’,又哪里敢劝她……”絮絮叨叨只是哭。
王药狠了狠心,说:“我想去看看芸娘,不知方便不方便?”
姑母道:“方便。你安慰她两句吧,哪怕先哄着,别叫她再起这样的拙念了。”她大约也后悔这场婚事弄得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哀叹了好长的一声。
王药挪着进去,看见里头戚芸菡已经坐在床上喝水,腰里垫着靠枕,脸色雪白,眼睛红肿,见他来了,便是哀怨地一瞥。她身边环围着不少丫鬟,其中熟识王药的那个上前嗔怪道:“四郎可算来了!我们娘子……”
“阿桃!”戚芸菡力气不足,这一声的威望倒不差,那个叫“阿桃”的丫鬟顿时不敢说话,怨怼地瞥了王药一眼。
王药深懂女孩子的心理,如今念头打定了,要赔笑脸、说好话、博同情,乃至把她逗笑,都不是难事,他一步一挪过去,戚芸菡低下头说:“你们怎么伺候的?快去给四郎君拿椅子。”
王药苦笑道:“这倒真不用。刚挨了一顿打,紫肿着,沾不得椅子。还是站着好。”
周围的小丫鬟,不少露出“活该”的淘气神情,王药视若不见,手撑着床柱,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戚芸菡倒是抬起头来,关注地看着他:“这么大人了,舅舅怎么还打你?你……可还好?”
王药强作硬气:“没事,痛十天八天就好了,这次没晕过去。”不过目光一下关注到她脖子上的一道紫色,勒得这样厉害,倒不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地诈死,他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愧疚感,加了一句:“我确实也混蛋,也是活该吧。”
戚芸菡软了些下来,幽幽道:“害得你挨打,真是对不住……”
两个人互相这么体贴,旁人哪好再杵在那儿碍眼?大小丫鬟们找着借口,一个个纷纷退了出去。
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了很久。王药终于首先开口:“芸娘,脖子还疼么?要是有不舒服,你一定要跟我说。”又沉默了一会儿,见芸娘没什么反应,又说:“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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