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松下来,满满是信赖带来的安稳和舒适,之前月余的焦虑暴躁,一瞬间就被他的笑容消解了。
耶律延休过来缴旨的时候,宣德殿外的宫女宦官朝他摇手:“太后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那王药呢?”耶律延休踮脚朝里张了张,“他还托我帮他带东西回上京,我的车队明天才到,他的东西送哪儿?”
宫人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回答:“不知道王大人在哪儿,你还是明天自个儿找他吧。”
耶律延休大概明白了什么,气苦又说不出,跺一跺脚道:“明儿他不来找我,我就把东西丢他家门口堵着!哼!”转身离去了。
春深时,气候暖,纵使是上京这样的北地也一片温润葳蕤。完颜绰第二日听说了耶律延休的话,不由好奇地问王药:“都被塞马车里了,你还有闲心托耶律延休帮你带东西?究竟是什么宝贝?你倒不怕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你杀掉了,这些东西就无主了?”
王药笑道:“若是你把我杀了,这东西就当做念想好了。不过,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杀我,我乖乖地随耶律延休回来,你好歹要听我几句话,哪舍得就杀?”
“那可不一定!脾气上来了,啥都不好说。”
王药笑得格外灿烂:“不会。我信你。”
完颜绰闪闪眼睛看着他,他笑得和风朗月,全无设防,她不由问:“你怎么就能全部信我?”
王药收了一些笑容,凝思了一会儿似的才对她说:“信一个人,可能会错信,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可是若是从来就不敢信一个人,对谁都设防,对谁都要先从名利上掂量,活得多累。”君子坦荡荡,他挑眉孩童般坏笑着,完颜绰的手被他轻轻按在他的胸口,感受他有力的“扑通扑通”的心跳。
这个人,弱冠时便做五陵游客,眠花宿柳,放荡不羁,可到头来,万花丛中过,反而知道自己的心应该落在哪里。“世间繁华我也经过,落魄我也经过,活得鲜花簇锦有之,活得生不如死有之。”他慢慢地说,声音带着弹性,又带着清越之音,又偏偏沉甸甸地往人心里去,“‘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不过如此。”
他伸手轻轻抚着完颜绰的脸颊,又滑落到她的肚子上:“阿雁,直须无我,才能无欲求,无怖畏,今日、今时,每一点都比过去好,比将来好。所以,我愿意笃信,也敢于笃信。”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这两天的风波,还是说明一下,药药的诗歌和诗句,只有一句是鄙人捏造,其他都出自于不太出名的宋诗。引用特此说明。
☆、11.11
太后完颜绰在王药的再三邀请下,也确实遏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前往他的府邸瞧他所谓的“宝贝”。
“原是长川王的宅子,听说叮叮当当作弄了好一阵,不知弄出啥模样了?”完颜绰在一群人的小心扶掖下下了辇车,抬头就看见原来的匾额换了王药那一笔字,原来的泥金也换做毫不张扬的宝蓝色,衬在紫檀色的底色下,也挺搭配。
进到里面,也没有觉得怎么变动,甚至剥去了梁柱上的泥金和彩绘,反而素净得不习惯了。王药见她皱眉,笑道:“素以为绚,漂亮的不在这里,臣的斗室不足观,但臣新造的小小后园,或许有些意思。”
果然,绕过前头宅子,过了一个气象一新的月洞门,突然两边绿树成荫,蹊径通幽,而小小的一方园子,因着这些树木和山石的或遮或露,变得移步换景,惹得人越发想看看后面还有什么玄机。
园子不大,很快就到了一片开阔的场地,一棵棵碧绿的松柏下,遍植灌木,而春深的上京,却也能使这些低矮的花树居然开放着异彩纷呈的花卉!
一片片碧玉般的叶片中,此刻正怒放着碗口大的花朵,重瓣富贵,单层清雅,或红或粉或紫,雍容地托在枝条上,被绿叶衬得明丽陆离,而因着花朵的茁壮繁盛和种植的密密叠叠,尤其显得一片绚烂。完颜绰心情陡然和花朵一样明媚起来,竟然少女一般欢叫一声,不顾自己的大肚子行动不便,径自蹲下身看花。
“这就是牡丹吧?”她两眼闪着光似的,颊边惊喜得旋出两个小涡来。
王药笑着蹲下来扶她:“不是。牡丹和它长得也像,但是姚黄魏紫,颜色更丰富,更雍容,叶片的形状也不一样。这是芍药。”
这些花,都是在中原长得最繁盛的,洛阳牡丹,扬州芍药,都是有名的。但是上京这地方长久以来都是牧场,夏国之前虽也有游牧民族建的城池,到底不做都城用,也是简陋得很,夏国立国,国都建立后才版筑建城,只是这些花花树树,还没有能够蔚然成风,所以芍药牡丹之类的名花,也只是在书里见过,诗词歌赋中读过,还不知道原来长成这样。
她轻轻地抚摸着一朵花瓣,深粉红的瓣儿,从里到外慢慢变浅,重瓣中间微微露出娇黄色的花蕊,一莛一莛的极其可爱。花上还带着露珠,颤巍巍的被她的手指一碰就滚落下来,她又面露惊奇喜悦之色,仿佛又小了几岁,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王药看着她放下那些忧惧和狠戾,欣赏花朵时目光纯粹,笑容纯粹,心里莫名的感动:“美不美?”
“美!”她从少女时期起,满心就是生存、更好的生存,从来没有这样为纯然的美好事物感动的机会。此刻突然心思放空,尽情欣赏这样的缤纷,小心抚弄着柔嫩的花瓣,又突发奇想想去嗅一嗅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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