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整洁的房间、屋里的臭虫和简陋的家具,这都不会让孩子们感到奇怪。父亲死后,母亲一直生活在贫困的恐惧当中。罗佳和拉拉已经听惯了说他们全家处于死亡的边缘之类的话。他们知道自己还算不上是流落街头的穷孩子,可是在有钱人的面前,总像是被孤儿院收留的孩子那样忐忑不安。
他们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的活榜样。阿马利哑·卡尔洛夫娜年已三十五岁,体态丰满,一头黄发,每当心血来潮的时候总要做些蠢事。她胆子小得出奇,对男人怕得要命。正因为是这样,才由于惊吓而张皇失措地从一个男人的怀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在“黑山”,她家住的房间是二十三号,二十四号从一开始就住着一位大提琴手特什克维奇。这人是个好出汗、秃顶上戴着扑粉假发的和事佬,每逢要说服别人,两手就像祈祷似的合起来放到胸前,在音乐会上演奏的时候,头向后仰着,兴奋地闪动着眼睛。他常常不在家,往往~连几天都留在大剧院或者音乐学院。这两家邻居已经彼此熟悉了,相互照应使他们接近起来。
有孩子们在跟前,科马罗夫斯基每次来访都让阿马利灰·卡尔洛夫娜觉得不方便,于是特什克维奇走的时候,就把自己房间的钥匙留给她接待朋友。对他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吉沙尔很快也就习以为常,甚至有好几次为了逃避自己的保护人,她噙着眼泪敲他房门求他保护。
这是幢平房,离特维尔街的拐角不远。可以感觉得出布列斯特铁路干线就在附近,因为从隔壁开始就是铁路职工宿舍、机车修理场和仓库。
奥莉妮·杰明娜每天回家就是往那个方向去。这个聪颖的女孩子是莫斯科商场一个职员的侄女。
她是个很能干的学徒,是当初的商场老板物色到的,如今很快要成为一名工匠了。奥莉姬·杰明娜非常喜欢拉拉。
一切还都保持着列维茨卡妮在世时的老样子。在那些满面倦容的女工脚踏或手摇之下,缝纫机发狂般地转动着。有些人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缝纫,不时抬起拿着针的手,针上穿着长长的线。地板上乱丢着碎布头。说话必须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压过缝纫机的塔塔声和窗拱下面笼子里的金丝雀的啼叫声。大家都管这只鸟叫基里尔·莫杰斯托维奇,至于为什么取了这么个名字,先前的主人已然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了。
在接待室里,太太们都像图画中的人物似的围在一张放了许多杂志的桌子旁边。她们站的、坐的或是半倚半坐的姿势,都模仿着画片上的样子,一边翻看服装样式,一边品评着。在另一张桌子后面经理的位子上,坐着阿马利哑·卡尔洛夫娜的助手、老裁剪工出身的法伊娜·西兰季耶夫娜·费秀京娃。她骨骼突出,松弛的两须长了许多疣德。
她用发黄的牙齿叼住一支装了香烟的象牙烟嘴,眯起一只瞳孔也是黄色的眼睛,从鼻子和嘴里向外喷着黄烟,同时往本子上记着等在那里的订货人提的尺码、发票号码、住址和要求。
在作坊里,阿马利娘·卡尔洛夫娜还是个缺少经验的新手。她还不能充分体会自己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不过大家都很老实,对费季索娃是可以信得过的。可是,正赶上这些让人c心的日子。阿马利灰·卡尔洛夫娜害怕考虑未来。绝望笼罩着她,事事都不如意。
科马罗夫斯基是这里的常客。每当维克托·伊波利托维奇穿过作坊往那一边走去的时候,一路吓得那些正在换衣服的漂亮的女人们躲到屏风后面,从那里戏该地和他开着放肆的玩笑;成衣工就在他背后用不大看得起和讥讽的口气悄悄地说:“又大驾光临了。”“她的宝贝儿来了。”“献媚的情人来了。”“水牛!”“色鬼!”
最招人恨的是他有时候用皮带牵来的那条叫杰克的叭儿狗。这畜生快步向前猛冲,扯得他歪歪斜斜地走着,两手前伸,好像是让人牵着的一个盲人。
春天,有一次杰克咬住了拉拉的脚,撕破了一只袜子。
“我一定把它弄死,这魔鬼。”杰明娜像孩子似的凑近拉拉的耳朵哑声说。
“不错,这狗真叫人讨厌。可是你这小傻瓜有什么办法?”
“小声点,别嚷,我教给你。复活节的时候不是要准备石头j蛋吗。就是你妈妈在五斗橱里放的……”
“对,有大理石的,还有玻璃的。”
“是呀,你低下点头,我悄悄跟你说。把它们拿来涂上猪油,弄得油糊糊的,这条跟撒旦一样坏透了的杂毛畜生这么一吞,就算大功告成!保准四脚朝天!”
拉拉笑了,同时带点羡慕地思量着:这个女孩子生活环境很穷困,自己要参加劳动。在乎民当中有些人成熟得很早。不过,在她身上还保留着不少没有受到损害的、带着纯真的稚气的东西。石头j蛋,杰克——亏她想得出来。“可是,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这样?”她继续想下去,“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一切,而且要为这一切感到痛心呢?”
“对他来说,妈妈就是……他也就是妈妈的……这个丑字眼儿我可说不出口。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用那种眼神看我呢?我可是她的女儿呀。”
虽然十六岁刚过,拉拉已经是个完全成熟的少女了。看上去像是十八岁或者更大一些。她头脑清晰,性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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