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晚的住客陈君却有所不同,她几乎整个晚上也未踏出过卧室一步。她一会儿倚在床头上发愣,一会儿立在穿衣镜前发傻,但无论何种姿势手里都握着那只高脚玻璃酒杯,不时地啜上一口。冰箱里配置的几小瓶白兰地已被她喝得精光,唤服务员新送上来的一大瓶“人头马”也已喝下去一大半。一只打碎的酒杯的碎片部分散落在放置茶具的玻璃框架上,部分被拣进了一只茶杯里。茶杯里还残留着一些微黄色的y体,茶盘和框架上也都流淌着同样的y体,不知是茶是酒,但房间内已酒气冲天。阿君的额头上渗出了晶莹的汗珠,眼睛和鼻孔里分别淌出黏度不同的y体。但她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不那么焦躁得令人痛不欲生了,只是那种哀伤怅惘和空虚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这么酗酒了。今晚的事完全是姚纲那小子不讲信用引起的。她以给她庆贺生日并商谈和平解决那件争议为理由,邀请他今天傍晚来银海大酒店会面并共进晚餐,她觉得当时他是答应了的,并且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的。不然她也不会住到这个鬼地方来,并且连个随从也没带,所有的熟人都不知道她今晚的行踪。可是,当她傍晚给姚纲打电话想把餐厅包房的房号告诉他并提醒他准时赴约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直到现在他也没有露面。
她觉得他是有意躲避她,甚至是嫌弃她讨厌她。可她对他是一片真情的呀!况且,她请他来并非完全是为了私人的情感,她的确也想同他商量一下那件官司的事。即便不采用和解的方式,只要她阿君站到姚纲这边来,把一切内幕情况透露给他,那么姚纲他们公司打赢那场官司也就不是很难的事了。
她感到有些头重脚轻,不用手扶着墙壁便站立不稳。于是她踉踉跄跄地移到床前,一头扑倒在床上。大概是她此时的行动太笨拙了,扑倒在床上的身体太沉重了,她感觉到那厚厚的床垫震颤了几下。
床垫的震颤唤醒了她的触觉神经,使她体味到自己的身体与一些被柔软物品隔开的坚硬但却富有弹性的物体接触时的感觉。在身体和床垫的双向挤压下,她感到自己那两枚发育得十分理想的茹房隐隐地有些酸痒。过去有一段时期,那种酸痒曾是最使她惬意的感受,甚至也许是她与男人接触时唯一使她不厌烦不痛苦的感受。
但现在,这种感受只能勾起她痛苦的回忆,使她愈加痛恨人世的龌龊和自己的不幸。她觉得那两枚使男人觊觎让女人嫉妒令自己骄傲而实际上又没有多少实用价值的东西,实在便是她不幸的根源。
她吃力地翻转过身子,想拉起床上的毛毯盖在自己的身上,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她原打算吃过晚饭便邀姚纲到房间里来坐,她甚至准备以装病让姚纲送她回房间的方式把他骗过来,到了这里说话和做事就方便多了。为了迎候姚纲的到来,她一直把房间维持得整整齐齐,那毛毯还是服务员收拾房间时整理成的样子,平整地铺在床上而两侧的边沿则压在床垫下。她平日里灵巧的双手此时怎么也握不紧,每次抓住毛毯一拉,那毛毯便脱落出来。最后,她终于放弃了努力,直挺挺地仰卧在床上,衬衣的钮扣被扭曲到身体的一侧,雪白的肚皮在壁灯柔和的光线下泛出若梦若幻的光泽。
她感到脑子有些疲倦,思维不听使唤了。她想尽快睡去,忘掉世间的一切烦恼,但她却无法入睡。她感到自己的思维虽然混乱,但大脑神经却异常兴奋,怎么也停歇不住,像是一只喝了兴奋剂的老鼠在一堆凌乱的照片里跳来跳去,于是那一幅幅画面便毫无秩序地出现在它的眼前。那些画面不管怎样变换却总有一个男人。那男人时而微笑,时而狰狞;时而英俊,时而丑陋;时而年轻,时而苍老;时而黄皮黑发,时而碧国红肤……她恍惚觉得那些容貌各异的男人是由一个人变幻出来的,但又好像是许多男人最终变幻成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谁?是姚纲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总之她无法确定。
那男人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叫陈晓华。没错,就是这个名字。当初那女孩是一家餐厅的服务员,就是因为她的名字几乎与自己的名字相同,所以自己对她起了恻隐之心,不想让她姣好的容貌浪费在又累又没钱赚的破餐厅里,让人把她介绍给周慧慧,到“紫蔷薇”桑拿浴做桑拿小姐去了。
没错,她就是叫陈晓华,与自己过去的名字陈小华只差一个字,并且发音完全相同。所以当时那女孩报出名字时,她颇感惊奇,甚至以为她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呢。可是自己早就不叫陈小华了,自从跳出桑拿浴开始做生意后,她便改名叫陈君了。陈小华那个名字,在这个城市里只有过去相处过的几个姐妹知道,别人都只知道她是陈君陈总经理,甚至连她自己有时都忘了她曾经叫过那样一个名字。即便想起来时,她对那个名字也有一种抗拒感,她有时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从来就没有叫过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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