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客厅喝杯水,经过白可的房间发现她的门半敞着。屋内的人正蜷缩在床头,憋着气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他看她那个样子,心中也是一阵难受,刚移开视线,就听到她发出一声类似崩溃的喘息。
“妈妈……”她悲伤地唤着,还是哭出了声。
而那悲伤正中他胸口,他疼得背过身去,弓着身子,慢慢坐到地上。他知道,他已经从她哪里得到了他想要的改变——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因为想念母亲而流泪了。
那时,屋内的人并不知道一墙之隔处,有个人在同她一起哀痛。
她所有的注意都放在对母亲的回忆中。
就在床的那一边,妈妈蹲在地上整理成堆的书籍。一个小女孩子哭着跑进来说:“妈妈妈妈,她们说我们是资产阶级坏分子,说我们不要脸。”
妈妈把女孩抱进怀里,替她擦干眼泪:“宝宝别哭,以后我们少出去,就待在家,妈妈教你读书好不好。”
她从书堆里挑出一本,一页一页翻着解释给女孩听。女孩听着听着就安静了。
“有一天,孔子听到皋鱼在哭,就问他,你为什么哭啊。皋鱼说,我去周游列国长年不能侍奉父母,而当我想尽孝的时候他们却相继去世,现在我是追悔莫及啊。说完,他站到太阳底下,活活把自己给晒死了。这个故事就告诉我们,要随时随地对父母尽孝道,以免将来后悔。”
“妈妈,我一定会孝顺你的。”
“你啊,你还太小。”
妈妈站起来,理了理女孩的头发,她们牵着彼此的手,穿墙而过。
蜷缩在床头的人凝视着对面的墙壁,喃喃地背诵出妈妈多年前的教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得见者,亲也。”
树欲静(六)
镜前,一个身着白色西服的男人正仔细地翻过衣领。
“怎么样?”他转身问身旁的女人。
“光这么看,几乎分不出来。”秦清说。西服是她按照唐一路说的从外面偷偷带进来的。唐一路的计划听着简单,但实行起来很需要时间。
“唐一霆曾经说过,他假扮了很多年的我。”唐一路把手插进裤子口袋,从各个角度看自己。“没想到二十年以后,换成我要假扮他。”
“他为什么要假扮你?”秦清问。
“因为负罪感,我猜他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唐一路遗憾地说。
一丝同情闪过秦清的脸,她说:“可他假扮的是小时候的你,现在你们两个早就不像了。”
“所以事情就麻烦多了。”唐一路说,“我相信以你对唐一霆的了解,应该能帮我完美地扮成他。”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我和唐先生也才认识几年而已。”
“我不是对你有信心,我是对你的爱情有信心。你爱他,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观察他的机会,所以他的每一个细节你都了然于心。”他微微一笑。“我可是过来人。”
“可是我却在帮你。”
“爱一个人并不等于纵容他的一切。”他看着她。“你还没有放下罪恶感?”
“看在我受了这么些天罪恶感折磨的份上,你一定要成功啊。”她笑说。
“我一定会。”唐一路说着,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问:“他是这样走的吗?”
“好像不是,”秦清想了想说,“他走路的时候,步子迈的很稳,好像地上有弹珠似的。而你走路的时候,膝盖打得没有他那么直,感觉很像……”
“猫?”
“对,有一点。”
唐一路了然。他和唐一霆在走路上的区别正体现了他们彼此不同的人生之路。唐一霆“残疾”了十年,直到母亲去世后才重新开始走路。再次得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的每一步自然都走得万分认真。不过唐一路怀疑,那十年来,唐一霆残疾的仅仅是双腿吗?
而唐一路自己为了生活,曾学习了各种舞蹈,当舞男,当模特,甚至在街头卖艺。轻浮的人生造就了他虚浮的步子。如果不是遇见白可……想到这里,他无法再深入。他怕对她的思念会让他等不及时机成熟就做出冲动的事。
腿轻轻抬起,重重落下,他提醒自己膝盖要打直,试验了几次,他用眼神询问秦清。
秦清托着下巴,皱起眉头说:“还是有点别扭。”
“跳舞跳多了,”唐一路无奈地说,“不自觉就会乱动身上的肌肉和骨头。像这样。”
他站在原地,从头到脚让身体做了个妩媚的波浪弯曲,有些吃力。虽然他在暗自锻炼,但在床上躺了太久的日子,肌肉不像从前那么灵活。腹部的伤疤还有轻微的疼痛。
啪啪啪,秦清用力地鼓着掌说:“你好厉害。难怪之前总觉得你的气质有些特别,现在这样才像是真正的你。”
对于她的赞美,唐一路坦然收下。
这段日子,他对人生所有的疑惑都已经消解,疾病的威胁也已经过去,他想他可以称得上是脱胎换骨。剩下的,就是脱离禁锢,和白可团聚。他很期待她看到一个全新的唐一路后的反应。他也很期待,期待他们重逢后的新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他勤加练习,一有机会和唐一霆接触就会认真地揣摩他每一个动作。
唐一霆每次来还是和从前一样,以哥哥自居,和他聊一聊日常的琐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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