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仁清寺,雨已经停了,宁如寄侧头望望,不远处的杏花林沐浴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幽远而出尘。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天看到的,柳树下的布衣书生,还有他望着那玉簪时的神情,接着又想起了卫甄,不知道他这会儿已回去了没有。
住持惠真等在大门处,见他们到来,行了个礼就要引进去,吴永修却摆摆手:
“有没有后门能进?这会儿先别打扰郡主,看了现场再说。”
惠真忙道:“有,那年轻人本就住在寺后的菜园里,有一道后门进出。”
一行人便在惠真的带领下绕过围墙往后门走去,刚下过雨的土地湿润得很,小道上有几道清晰的脚印,顺着佛寺的围墙一直延伸到后面菜园的泥墙外,在泥墙的某处变得十分凌乱,接着又连到了后门处。
后门大开着,一眼望进去果然是个菜园,早春种下去的菜芽刚刚冒头,一片齐整的翠绿。
菜园一角有一间小茅屋,此刻茅屋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的僧人,脸色比来报案的那个还要白,看来不用问,尸首就在那间茅屋之中。
吴永修一边走,一边询问惠真死者的身份,宁如寄在旁也听明白了大概始末。
死者名叫周元皓,是个秀才,因为家境贫寒这才寄居在寺里读书。为人谦和有礼,寡言少语,很少出门,也没有来往的朋友,平日除了读书,就是待在寺里帮僧人们种菜干活,和寺里的人相处得都不错。
“他也帮你们打扫院子?那他从哪里往寺里去?”宁如寄将菜园环视一周,插口问道。
“前面有道门。”惠真抬手一指,众人这才看见,菜园对面几棵树的后面有一道窄窄的红漆木门,被树木遮着,不细看很容易忽略,此刻那门紧闭着,似乎是刻意把这里的命案和前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惠真又道:“那门平日是不关的,但今日……”
众人看向那木门,都明白他的意思,今日是因为有南平郡主到来,这门才关上的。
今日一大早,南平郡主夫妻就来到寺中上香,因接下来的三日都是斋日,郡主就吩咐在寺里住下,礼佛三日后再回府。仁清寺地方不大,除了平日供零散居士居住的香房之外,就只有一间还算幽静的后禅院,便专门打扫出来给郡主下榻。那扇木门的后面,正是郡主和仪宾住的地方。
“郡主是第一次住在寺里么?”宁如寄忽然道。
“不,之前郡主也已来过许多次了,都住在这间禅院里。”
“哦?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郡主潜心礼佛,每逢十斋日必来。”
“走吧,先去瞧瞧现场。”宁如寄点点头,收回目光,当先朝那间茅屋走去。
来的路上,那报案的僧人已把发现尸首的情形简要说了。
仁清寺里的有个叫云明的年轻僧人,与死者周元皓的关系最好。寺里每日未时都是僧人自修时间,今日云明念完经,就来寻周元皓下棋,在后门敲了半晌没动静,他便绕到茅屋这边的墙头来看。
因菜园是后建的,与前面寺边高大的院墙不同,菜园的四下只围了一圈低矮的泥墙,雨下的不大,云明便扒上墙头,想看看周元皓是不是在睡觉。谁知这一看,却险些把他的魂给吓掉了。只见茅屋的门大开着,周元皓躺在门口,身上血迹斑斑,两条腿直挺挺的,早已死去多时了。
云明连忙跑去告诉了主持,主持派了一个僧人去报案,另留下两个人看守现场,茅屋门口那个身材瘦小满眼泪光的僧人就是云明。
吴永修安排两个捕快分别去问话,然后和宁如寄一起来到了茅屋前,果然如云明所说,死者周元皓就躺在大门口,头朝里脚朝外,仰面向上,身上身下满是血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充满了疑惑和不甘。
宁如寄看了看周围,走近屋门去打量死者的面容,谁料这一瞧,心里却不禁猛地咯噔一声——这人,她见过。
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和卫甄来看花时,在街边遇到的那个,捧着簪子的布衣书生。
※※※
吴永修手下办事效率都很高,不用吩咐便开始各自去勘察现场,宁如寄就和吴永修一起,踏进屋门去查看尸首。
通常情况下,尸首一般都会抬回衙门去检验,因此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仵作,宁如寄凭自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心里也大概有了个数。
死者胸口中刀,数刀毙命,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可见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杀。屋内没有打斗痕迹,尸首倒在门口,由此可以推断,遇害的时候门是关着的,凶手来敲门,死者给凶手开了门,然后迎面被刺。
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这佛寺里除了暂住的南平郡主夫妻,剩下的就是平日和他朝夕相处的二十多个和尚了,会是哪一个呢?
宁如寄蹲下身去,细看死者的伤口,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那地上有一处不大对劲。死者倒下后就再也没有挪动过,鲜血从伤口流出来,在他身下汇聚成一片血泊,然而就在这一小片血泊的边缘,赫然印着半枚脚印。
宁如寄心中一凛,站起身来,伸出自己的脚比量了一下——又是一只六寸半的脚。
“宁小官,发现什么了?”吴永修连忙凑过来。
宁如寄指了指那脚印,吴永修看了一眼,顿时“咦”了一声:“那戏子的案子里,也有个女人的脚印,怎么这么巧,难不成……”
宁如寄没说话,想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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