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腿粗、须长。喏,这个。白银斗线贯顶,头色红中泛蓼,翅金项蓝,脸黑,爪翅足白,肉紫,脑袋绛红——这是酱紫凤头将军,虽然不是最好的,也将将算是名品。”
他说着,一边用草头的毛边将那凤头将军逗急了,再放进罐子里,立刻就将其他促织杀的溃不成军。
江采衣简直不敢置信,“陛下,你怎么什么都懂!”让她这个从小旭阳野地里头玩大的人情何以堪!他是天之骄子,从小长于宫廷,怎么条条道儿都精通,简直不给别人留活路!
他轻笑,摇了摇头,“我少时也淘气过。刚出萧华宫的时候才六岁,丞相曾经带我把皇都游了个遍,什么也没有落下,包括斗促织。丞相于我……亦如友亦如父。”
江采衣完全想象不来那个清冷如雪的苏倾容会带着沉络玩促织这种野玩意。就像她想不到,这个人会为了蒹葭扭转乾坤,逆了天下。
蒹葭是龙,最喜欢在孩子们面前卖弄那手腾云驾雾的本事,几个小皇子简直爱她爱的要死。而她偏偏就只在苏倾容面前,那样乖巧,那样羞涩。她曾经看着蒹葭卷着尾巴,遮着一半妃红的脸,轻轻的舔着苏倾容的手心。
他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天人五衰的那一天。而那也不知是多久的以后了。江采衣沉沉的想着,那么,她和沉络呢?他们,有没有那么长的永远?
街上有人卖七夕红线,沉络抽了一把,捏了捏,挑一根在手里打起一个蝴蝶型的盘结,在她小指上绕了两圈,再和自己的连在一起。
“据说这样,能系住姻缘。”他微微笑了笑,“这是楚人的习惯。我们试试,灵不灵?”
月下穿针拜九霄,在天愿做比翼鸟,家家穿进红丝千万条,只求姻缘满圆。
细细的一条红线,由千万条细丝绞成,箍在指头上结结实实。一个人的指头动一动,立刻就能引动另一个人的手。
这便是牵绊吧?细微处,连着指尖,勾在心头。
天际一抹微微的灰金,裹在云里,仿佛香灰一样的沉没下去,只余留清泊一样的月光在瓦梁上披着银霜。淮河里头有人坐在画舫上头吹箫,一朵朵睡莲被船头抵开,顺着水流从船两侧划开去。星光倒映在淮河里,是苍天倒影在人间的像,水上的人像是在银河上行船。
灯花微凉,空气温润,她低垂着头抿嘴笑弯弯的,倚在他的身边,喜悦的看着两人红线系着的手。
沉络垂眼瞧着她,她额角细碎的绒发在薄光中柔的发出金褐色,汴梁的燕子多,尾巴像剪刀一样,在眼前一掠而过,燕尾微风带起她脸畔的一缕长发,轻灵鲜活,那样惹人心动。
她悄悄勾着手指头,这边一动,他的手指也跟着轻颤。一条红线钩挂着两个人,似是牵起了前世今生,千年万年。一抬头,就看到他眉目含春,望过去尽是温柔。
即使面对面,也填不尽那么多的喜爱,那么多的相思。江采衣突然眼角微红,将头靠过去,轻轻抵在他的肩膀处。他那个地方留了伤,总让她微微的疼,微微的怕。
他举着油纸伞,紫竹骨被磨得透润光滑,紫的发乌,一手举着伞,两人仿佛就在一个缩小的世界里,岁月和灯火在身侧流淌。
“一根红绳就是一辈子,”她有点哽咽,紧紧蜷着小指头不舍得放开。勾勾手,小孩子一样拉着他的指头,“这辈子,我和陛下都不分开。”
他微微回过头来,淡红色大襟衣上一截洁白如玉的优美颈子,青丝松松挽个髻,绿色的天眼石坠角儿在袖口上发着沉沉的水亮。
“下辈子呢?”良久,他才慢慢的问,“采衣……下辈子,你还要不要嫁给我?”
下辈子?
下辈子,他也许不是皇帝,没有坐拥这万里江山。或许,他是书院里悠然的先生,或许是山水间纵横的侠客,或许是沙漠里苦行的商旅,也或许只是山明水净的江南桥上,执着二十八骨油伞看烟雨蒙蒙,靡靡苍生的青衣路人。
可是那是他啊。百折千回也镌刻在骨子里,记得那样清楚。过了千年万年,千代万代都不会忘记的,最重要的人。就是上了奈何桥,也要找个地儿留下他的名字。就算转生轮回,也能在人潮中一眼认出。眉间心头,永生不忘。
她点了头,温柔的说,好。
虽然知道她一定会答应,可是她真的答应了,他心里头还是止不住觉得喜悦。人心总是贪的,有了一就有二,有了三还要四,沉络抓出十根红绳,用了一点劲道,将她的手腕捉下来摊平。
一根指头系上了,嫌不够,再系上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有了这辈子不够,还要再来几个轮回。她静静仰面站着,见他索性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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