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恩一时呆住,心中苦涩翻涌上来,直觉得六月的天气亦是彻骨的冰冷,冻得手脚也好似没了知觉,立在月洞门里两行清泪扑簌簌滚落下来。nn,饶是昔日衣食无着,忍饥挨饿,也不曾有这般锥心刺骨般的难过。
你我并不合适,李公子fēng_liú倜傥,一表人才,他日若是一朝金榜题名,不知有多少名门淑女意欲相攀,至于我,也不过是昨日黄花罢了。
李墨林岂肯善罢甘休,抱定今日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的决心,几步走至近前。
惜恩正自哀伤,突而一眼瞅见徐驼子佝偻着身子往这边走来。他人不过十**的年纪,本极高大,只是后天不知得了个什么怪病,家里无钱医治,后来好歹熬过来,却落得个驼背的模样。饶是如此,却比一般人也不矮多少,上下重叠,越显得一堵墙般的厚重宽大。
大小姐,柜上出了问题,奴才特来请示您。见惜恩匆匆向自己走来,徐驼子不算麻利的行了礼。
有甚大事,我不是已嘱咐这几日家中事务繁忙,一应大小事务皆由徐伯定夺。他巴巴的又打你来,实在多此一举。惜恩急于脱身,说话也躁了些。
徐驼子见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便不敢起身,只是事情迫在眉睫,只得硬着头皮道,昨儿个夜间城里的三间铺子被砸,我爹急得一夜未睡,一面派人报官,一面让人往**上查看是什么人所为。⊥,但是至奴才来之时,并无半点有用消息,他老人家这才没了主意,让我即刻禀报大小姐,寻个章法。
惜恩立时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丰泽县城的三间铺子几乎占了陈家八成的家当,若是毁在自己手上,自己该如何面对陈家老少。
不容再想,她即刻进去回了娘,只说有件大买卖要谈,去回。陈夫人又百般叮咛了,这才放她出来。
从马家盘过来的三间铺子都在丰泽县城的东大街,虽相隔甚远,但错落有致。惜恩到得其中一间最大的挂牌子为蓝缕的铺子,徐伯早等在了门口,只恨自己脖子长的短了,正翘以待。
可查出些眉目,是谁干的?
还是大小姐的情分,城里几个丐帮兄弟送来的消息,说是黑瞎子一帮人的作为,但是我们铺子素来买卖公平,如何与他们扯上关系,老夫我实在想不通。
徐伯之前是马家铺子的账房先生,陈家接手马家铺子,惜恩将原班人马一律按职留用,徐伯也便从账房先生变成了三家铺子的掌柜的。nn,
官府是甚说法?
徐伯摇了摇头,衙役说查无实据,让我们自个儿琢磨。他还想说是否要送些银子,但心知惜恩耿直的性子,转念又把话咽了下去。
求人不如求己,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让驼子给我寻几个能打的,我要会会这个黑瞎子,看看他是真瞎,还是装瞎。
徐伯未料到看似柔弱的惜恩会是这么个决断,但他毕竟几十年生意场上混的老把式,什么场面没见过。东家说什么,他只有照做的份,躬身退了出去找儿子。
就按大小姐的吩咐去办,银子尽管账上取,过不去这一关,你我父子也只有回家抱棍要饭了,要饭你也未必赶得上那起花子呢。
驼子深感惜恩不嫌自己残废,抱了有恩必报的心,也不拿银子,到街上称了二斤猪头肉,再买了些花生米并五斤烧酒转身进了棍子胡同,寻自己的结拜兄弟浑驴子。
兄弟,黑瞎子这是找我的晦气,不收拾了他,你哥我今后就没饭吃,你给支个招,要一招制服那货才好。徐驼子阴着脸,来时爹的嘱咐他记得很清楚。
浑驴子手伸进胳肢窝挠了挠痒,眦着牙,又扔了一粒花生米到嘴里,吧唧喝了口烧酒,翻着三白眼一副天塌下来他也不怕的熊样。我说哥哥,按理这黑瞎子人虽然横了些,但是他当过兵,那好歹也是管着不少人的千总,虽说犯事被打了回来,一向也都是个讲道理的人。
你是说他背后有人指使?
有人指使是自然,但是我们一旦直接去找黑瞎子算账,惹恼了他,他那脾气自然是不会出卖雇主,到时候反而更加棘手了。
驴子兄弟果然高见,小女子佩服!徐伯在前撩开帘子,惜恩紧跟着走了进来,把徐驼子和混驴子吓得慌忙站起身来。
惜恩一身黄色轻纱外罩,白缎子滚金边的中衣,腰间一指宽的黄色腰带,风寰雾鬓轻盈如仙,眉黛春山间流眄一盼,靥生涡晕,清亮的声音夹着女子少有的威严。
大小姐怎也来了?徐驼子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忙挪了跟前的椅子过去,拿袖子仔细的擦拭了伺候惜恩坐下。
我今日竟是失策,多亏驴子兄弟提醒,依您之见,倒如何是好?
浑驴子不过是个下九流的货色,哪里得人如此另眼相待,又及惜恩这样的绝色人儿,便觉眼花缭乱,心如撞鹿,只两眼瞪瞪的忘了说话。
咳咳!徐驼子作势掩嘴轻咳了几声。
大小姐瞧得起我,我便也说些见识,您看可是这个道理。浑驴子回过神来,思路也变清晰起来,黑瞎子此人被朝廷贬出来之后,一直生计艰辛,替人办事也就为了几个银子的活命钱,若是大小姐着人寻上门去,左不过打他一顿,又能有甚作用,治标不治本,那就是隐患。
惜恩这会子已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室内,只见其家中除了眼前这张桌子,也就靠墙的一张木板床是个家当。心知混驴子说的再不会错,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自然都知道对方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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