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怜歌药中加了些毒,背后推了已站在死亡峭壁边的怜歌一把罢了。
谁说人心毒不过妖魔?
当她以为一切已尘埃落定时,怜歌却带着刚出世的小世子回到了王府。她不甘,召见怜歌与她的孩子,谁知却是天赐的良机,这个本就不应活在世上的小世子竟然如同妖魔,嗜食人肉人血。她理所当然将怜歌与孩子关进天牢,并以此要挟聂景行迎娶属于皇后家族的,她所中意的新王妃。
那一晚,聂景行大婚当夜,是十日之限的最后一天。聂景行平日里命人重重把守的长歌小筑也偷偷松懈下来。她明白,聂景行如此做,名为看管重犯,实为保护。可怜歌已是必死之人,又是王府大喜之日,有谁会在意一个屠刀已悬在颈项上的人,她的死是自尽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一场冲霄的大火,焚尽了一切人心的险恶,将其中的悲鸣与痛苦,悉数投入了永不见天日的地狱。
青黛从古桥到达王府时,整座府邸已笼在不详的灰黑雾霭中。聂江寒背对着她持剑而立,周身凌厉无匹的剑气荡尽了从黑暗深处伸来的恶鬼爪牙。青黛走到他身边,安抚的轻轻握住他持剑的手。熟悉的气息使得躁动的剑气逐渐平复下来。聂江寒紧抿着唇悲凉地望着前方。青黛转头,看到了抱着昏迷的聂景行跪在地上哀哀低泣的怜歌,和站在她不远处小小的,全身焦黑的妖胎。
幼小的孩子,睁着血红的眼望着自己的母亲,眼中浸透了泪水。他张着嘴艰难地说着模糊不清的话,他死时还未足月,还没有人来得及细细教他说话。
一声声的咿呀细语,勉强能听出他想说的话。他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下这个娘亲所恨着的人。
怜歌哭的越发悲凉,她捧着聂景行的脸,目光透过泪雾仔细描摹着熟悉的眉眼,眼泪从眸中不断滴落,她说:“我不恨他,我怎么舍得恨他……”
“可他害死了娘亲!”妖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满是恨意的眼眸瞪向聂景行。可他一步也不敢往前走,因为娘亲不许,他这么做,娘亲会哭。
即使被生生炼成天生为大恶的妖胎,他的一颗心也仍是人心所化,那么柔软,那么纯粹。
青黛望着妖胎蓄满泪水的血红的眼,轻声道:“太迟了。他杀了太多人,罪孽已深,戾气入骨。若不除去心头所恨,只怕难消的恨意会使他彻底迷失心智。”
怜歌凄苦一笑。她将聂景行轻柔地放在地上,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而后,含着泪浅笑地朝妖胎走去:“来,到娘亲这儿来。”
妖胎以为她回心转意,抹了一把泪,朝怜歌怀里扑过去。
这一刹那,青黛看到了怜歌决绝的眼神,她惊呼一声:“不要!”身旁的聂江寒随即而动,但他们皆被一股力量推开,一步也无法上前。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也太过悲伤,这是一个母亲濒死前所爆发出的全部的力量。
怜歌将妖胎紧紧抱在怀里,压抑住喉间的哽咽,柔声对他道:“你要活下去,不管是人是妖,你要好好活下去。”
“娘亲?”妖胎伸出手想捧住怜歌的脸,但他全身已动弹不得。他惊慌地用力挣扎,可他越挣扎,怜歌的魂魄就消散得越快。
所谓妖胎,成形时饮尽母血,出世后需食母之魂。怜歌在用自己灵魂重铸妖胎的心性,抹去他对于这个世间所有有关仇恨与怨念的记忆。
妖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脸上滚落,但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僵直着身子紧紧望着怜歌,他等着满是泪水的眼,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咿呀哭喊着:“娘亲,不要离开,娘亲……”
可不论他怎么哭泣,怎么呼喊,怜歌的身形仍在他面前缓缓消散。直到她最后的微笑终是化作了几点星光,妖胎伸出手,大哭地追着那道消散的身影。可他哭得越久,怜歌的影子在他的记忆里也就越发的模糊不清。
他开始遗忘,遗忘自己的母亲,遗忘他在这世间的所有往事。
只有全部遗忘,他才能忘却仇恨,才能摒弃人的身份,勇敢地重新活过。
妖胎渐渐停住脚步,在包裹住他全身的破碎灵魂中,终于,忘记了自己在为谁而哭泣。
小小的孩子仰着头,迷茫地望着夜空。他脸上的泪还未干,喉间依稀可听见几声微弱的呜咽。青黛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乖,别哭,我带你走。”
聂江寒走到她身边,第一次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眼中复杂而悲伤,低声问道;“你要带他去何处?”
青黛望着妖胎,道:“他身上的戾气已被怜歌洗尽,我可以带他回妖界安顿下来。”她望向聂江寒,浅浅笑起来,笑中几分涩然,几分疏淡:“妖与人本就不该有所牵扯,还望你将今夜之事权当大梦一场,莫要与他人提起。”
她领着妖胎朝黑暗幽深处走去,身影淡入了黑雾散后初现月明的朦胧光影中。聂江寒蹙眉望着他们离去,恍惚间,千山万水之外,似有一道少女清澈的嗓音在他耳旁响起:“仙君,为何人不可见到仙与妖?”
有一道极淡的声音从他心底传来,隔着千重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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