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秾发现自己果然依旧很怯懦。如果她更诚实一点,就会直接地说,对,我就是要这些,别人有的,我都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也要有,我要比任何人都优秀,因为我本就比任何人都优秀,不被承认的只是垃圾,现在的我只是垃圾……
“作为明星,我懂这很累。”殷沓沓脖子一歪,倒在了床上,“我没有自我……”
殷沓沓说,我没有自我。
吴樱秾说,我也没有。
“奇怪了,我没有是因为他们不让我展现,你没有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让我展现……好像是一样的。”
两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思维奇妙地同步了。
“我每次提出的主题和各种细节都被否决。”
“我每次想对于半成品作稍微一些改动都不被允许。到底是因为我不是个参与者而只是一个道具还是因为他们看不起我的审美?”
“我被要求成为一个胸大无脑的洋娃娃。有时候我也在胸罩里塞海绵因为那个主题需要一个小性感。虚构,欺骗,我无所谓骗人可是为什么把我打扮成那样。我真的很厌恶,我可以去隆胸,可以去整容,可以卖肾,如果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但是我不允许别人把我打扮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可惜我一直在干这件事。”
“我是一个通感网络设计师但是在我的路线被定为少女偶像之后我的创作范围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为新兴珠宝品牌设计的胸针项链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发挥创意的。而其它的,化妆品的,服饰的,护肤品的,广告的创意策划对外说有我的参与但是实际上我写了十几个方案都不通过最后都是要窦有莺根据甲方的要求给我改了又改改成了根本不是我原来想要的样子再拿出去的。他们就觉得我的审美是个p,我根本没有审美——后来我就不参与策划了,我就是当偶像明星了,化妆,打扮,纯种的偶像。”
“从我作出一小点妥协开始他们就开始侵蚀我,我开始不断妥协,忍让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直到我最后完全将自己交给了他们任其打扮……直到我最后红了。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这城市的报纸上有我,广告屏上有我,地铁通道里有我广播里有我人们谈论的嘴里有我,我变成了你第一次遇到我时的那种样子。我是名媛,我穿衣有品位,我长相甜美,我讲话客气,擅长交际,擅长应付或者说讨好媒体。”
“他们是谁?他们是所有人,我遇到的所有人。”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皆因我想要名誉。我想变成一个明星,我想让人们为我疯狂——现在我做到了。”
“而当我发现我的粉丝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他人包装出来的我,我很绝望。”
“我真的很绝望。我以为当明星就是被人喜欢,没想到是变出一个虚构的人来让我喜欢,而真实的我却被晾在一边晒成了人干。”
“我为了那不是被喜欢的虚假的喜欢丢失了我自己。”
“现在我简直记不起来原来的我是什么样子了。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原来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殷沓沓发着三十八度的烧坐在床边喃喃说着这一切——吴樱秾给她量的。她甩着体温计,用酒精棉花擦干净玻璃表面,将它放回盒子里。
吴樱秾喃喃的只有一句话,“他们不让我表现……他们说我很猥琐,他们说我很恶心,很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
☆、“站着说话不腰疼”奖
自我的散布就像是钻石一样。自我就像钻石一样闪耀。可悲的是,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吴樱秾也同时意识到,这比喻根本狗屁不通。自我和钻石的联系是什么呢?散布又是个啥?
或许是因为思维像是掉在地上的干馒头一样摔碎了到处散布吧。
被限制的东西失去了生长的力量就死掉了。
所以我,死掉了。
“呜呜呜呜呜……”
吴樱秾和殷沓沓抱头痛哭。两人真的抱了起来,殷沓沓将头搁在樱秾肩膀上,使劲用鼻涕蹭她的睡衣。眼泪,鼻涕,少女偶像或许有眼泪但是肯定不能有鼻涕。偶像是一种多么虚假的东西啊,它都不能容忍有鼻涕。虽然殷沓自己也不喜欢鼻涕,但这是两种境界的事……发泄着怒火与恐惧憎恨殷沓沓大哭着。吴樱秾也在抹眼泪,还不停地抽纸巾给殷沓擦泪。
春天的故事。
“妈妈一定会笑死我的。她告诉过我,我怎么就那么傻呢,她明明话里有话,她都已经告诉我了,我的选择是错的,她那么了解我,她知道我一定会后悔的,她知道我像她一样野性难驯受不了制铟……她根本什么都知道,贱人!但是她……”
“不要哭了,我们去找妈妈吧,妈妈会原谅你的。”
吴樱秾唏嘘地平息着眼泪与呼吸,殷沓沓抓紧了她的肩膀,“不……”
“真的,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不好……”
殷沓躺到了床上,体温持续升高中,“不好……”
杨兰坐在酒店门口,像是丧家之犬一样抽烟。她左手拿烟右手拿玫瑰,那一小捧四支白玫瑰在黑夜里显得很扎眼。保安过来看了一眼,看到少东坐在那儿,傻了,瞬间人就不见了。杨兰得以安安静静地吸完一支烟,直到她的助理董小姐晃过来。
“小董,你说我真的不应该送白玫瑰吗?”
“杨少,玫瑰不在乎是什么颜色的,只要她喜欢,送菊花她也会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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