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啼哭,伴随母亲细不可闻的叹息,萦绕父亲撕心裂肺的苦痛,降临人世。
受剥离母体之苦,享心酸百态之痛。地狱灼身的烈火,敌不过人间冷眼相加。
青青脑中描绘着婴孩模糊的棱角,仿佛世间婴孩都长着同一张脸,如同世间满脸皱纹的老人,都是一般模样,一者源自于死亡,一者狂乱地奔向死亡。
原来新生与死亡这样接近,原来喜悦与悲哀这样相似。
晌午过后,青青未曾进食,跪坐于凄然缟素间,单薄如纸。
南珍嬷嬷扶着她,回坤宁宫休息。
青青在灵堂外遇见灵魅般恬然微笑的承贤,他笑着,立于清亮跳跃的日光下,坦然无畏,不曾有丝毫掩藏。
青青看着他,低声说:“嬷嬷先走,我与兄长说几句话便回。”
南珍嬷嬷道:“殿下当心身子。”随即朝青青与承贤行礼,缓步去了。
青青提裙往长廊另一端走,承贤伸手相扶,却受她冷冷一瞥,“收起笑,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嫌命长吗?”
承贤愈发愉悦起来,捏了捏青青手背,玩笑道:“奴才该死,公主恕罪。”
青青拧起眉头,心有薄怒,一旋脚尖便要离去,“我没心情听你说这些。”
承贤却拉了她的手,于身后咫尺间距,轻声诉说:“兴许明日,便连笑都不可以了呢?”
青青不曾回头,鼻尖微酸,咬牙道:“你要我做什么?别再拐弯抹角。”
承贤轻笑,上前几步站到她身前,扶住她削瘦的肩,温柔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额头,“好青青,一定帮我这一回。”
“你说,我应你就是。”
他轻声叹息,“青青,别让他闯下祸事,我要他好好活着。你明白的,是不是?”
“我明白,我保证,他会活着,至少比我活得长。”
承贤无奈,捧起了青青的脸,笑笑说:“青青,你在赌气。”
青青挣开他,冷冷道:“我赌气?我凭什么赌气?你心里就只担心一个他,我算什么?我迟早要杀了他,活活剐了他,剩下的皮肉都要剁碎了喂狗,教他永不超生!都是他那个扫帚星,将你害成今日这般模样,而你,竟还心心念念放不开他,你真是……真是……”
承贤扑哧笑出声来,浅淡如水的亲吻,落在青青光洁的额头上,“真是贱,是不是?”
青青瞪大了铜陵似的眼睛望他,嗔怒不语。
“可怜的小东西,多久不曾见过你闹脾气?”他捏了捏她微红的鼻尖,郑重道,“青青你要明白,你和他,于我而言,都是无可比拟的。”
“可是……”
他笑,温柔和煦,“青青,忘得掉的,就不是爱了。”
青青默然,又听他绵绵话语,仿佛梦呓,“青青,傻姑娘,好好照顾自己。”
他复又抚着她的额,低声感叹,“其实,还是未长大的小姑娘啊。”
青青适才抬头,不置信地看着他,“你……在同我告别么?”
她收揽他轻薄如雾的温柔笑靥,悄悄揣进口袋,如海边光着脚丫拣拾贝壳的孩童一般,固执地驻守着她心中小小蔚蓝的海。
青青眼中有泪涌出,湿润了初夏散播着无限透明的绿。
聚散离别,都在一瞬。
原来,已到告别时。
青青擦红了眼角,抬头看他,恶狠狠地说:“他不会动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承贤依旧保持着若有似无的笑,云淡风清,仿佛置身事外,展露着令人痛恨的颜色。“他会。”
“他不会!”青青朝他大吼。
他眼底流过她孩子气的模样,他说:“青青,你忘了么?当初我犯的是谋逆大罪。你忘了么?他多么厌恶我。”
颓靡
青青与承贤之间不欢而散,空寂的长廊,只余下清风愉悦奔忙。她拥着重重心事,转过腐朽糜烂的宫墙,于碧蓝苍穹中微小一隅,踽踽独行。
她突然停下来,想看一眼,睽熙宫永恒黯淡的天幕。
空灵,洁净,流光婉转。
她默默弯了嘴角,划出一段若有似无的笑。
身后,坤宁宫西侧的小间,门突然拉开一半,内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纤长细致的手,无声无息,从后狠狠捂住她的嘴,将她一把拉进屋内。
青青像是死了,全无挣扎,顺从地被拉进晦暗不明的空间,顺从他的脾气,顺从他的权力。青青嗅到他袖口弥散开的淡淡薄荷香,她闭上眼,从未有过的绝望袭上心头,从今后,再无逃脱一日。
她罪孽深重,在yù_wàng的城池中辗转纠葛。
她不能思考,分不清爱与欲,兴许二者本就一体,无从区分。
他身上还披着素白的丧服,楚楚衣冠,此刻却承载着野兽般的心。
青青单薄的身体被甩在墙上,冰冷的墙体搁疼了瘦削的背脊,横逸在她颈间发出粗重的喘息,恣意地,带着凌虐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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