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跑上多久多远,也不知入了如何境地,身前身后皆是折乱交错的粗节林叶,随近随远的也是一般无二的青暗无光,像是再回了青陵台,初见玄鸟大殿青苔的腐败感觉。
暗色弥漫之中,总觉有什么东西湿重地黏在人肌肤上,潮湿而腥臭。
我厌恶地蹙眉,想不到会身临如此污浊之地,对贸然跑出的举动生出后悔,可眼下即便我想转头回去,恐怕也是难的。
此林不仅青暗无光,更是湿重难行,抬头看不到天,暗光之中亦不能辨别林叶的向生所在,辨不出方向的迷了路。
要命的是,力气散尽的麻木惊痛早已席卷了手脚,我忍着疼痛,拖着步子朝一个方向走,终于走出时,便跌入大片晕光莹白的丝绦垂林之中,水声破碎,赤水浅溪血流一般从我脚下淌过。
此境白的过分,红的极致,瞬间让我有一种置身于不见惊艳两极之颜中的错觉。
我想她。
奇景异象自莹白之中没有止境地在我身前漫开,五彩斑斓的飞禽走兽拢在了两侧,随着我的拖步而行,它们亦伴随而行地渐涌渐多。
那些没有恶意而空洞的眼打量着我,甚至会想要以奇异的肢体来碰触与我,放佛于他们眼中,我才是那个不与他们相同的奇特存在,把我好奇的当做从未见过的妖怪,警惕警觉地想要跟眼看个清楚。
除却我为妖……
我想起那一句话,想起秦时欢,想着想着便觉得累…累极了……我想要回到不见身边去,我不能停……直至跪倒在冰冷浅溪,才恍然发觉林中早已暗却下来,不再是那丝绦垂林,脚下浅溪也不再是殷红如血。
身下的浅溪拢着朦胧白光,雾气渺渺地蒸泛而上,连葱郁的树林也被白雾遮掩。
奇异走兽于白雾之中,轮廓忽浅忽深,鬼魅一般地仍旧朝我挪动靠近,未过片刻,尽数聚集在丈许之外,无声而视地把我圈在方圆之地。
我累得不愿去想它们要做什么,反正我也不是它们,纵使我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明白的。
耳际弥漫着交错而来的细碎呼吸,像是沉睡多年初是为醒的凶猛巨兽,盯着即将果腹的食物,垂涎出压抑而兴奋的低喘,细磨细磨地撩着人的神经。
我捞了一把浅溪泼在脸上,一点儿麻麻木木的悚然反应缓慢自背脊底处升起,掐着人的呼吸惊悚磨人而来。这种缓慢的折磨,比乍然而来的下意识反应,更让人深刻清晰地感受到那随着一呼一吸而靡起的恐惧。
恐惧来自于水底。
水面没有映出我的倒影,而是从底处临来一张奇异扭曲的怪兽之脸,像是原本要从水底挣扎而出,无奈为什么东西扯住,于是只挣了半个脑袋出来。
半个脑袋一张脸,还是一张为锐器割划过的破碎之脸,伤口之外的肌肤滑如水石,泛着冷青青的光,表面皆黏着水底生长的微浮之物,而伤口之处,有着垩白的腐肉糜烂,根底之处还有一些细小白虫的正急促蠕动,让人于惊悚之处更是恶心。
我本该移眼,却不知怎就缠上了它随水下暗流牵扯来牵扯去的毛发长须,心底在微漾拉扯,呼吸跟着细微绵缠地悠长起来……
渐渐的,并不觉它一张为须发半遮的脸有多诡异,甚至觉它有几分亲近,让人愿意去靠近,也就真的愈来愈近……
鼻尖触及了惊凉的水面,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俯面贴在了水面上,眼见那一双原本闭着的眼缓缓睁开,我大睁了眼,竟是想要去看清楚地忘了退开。
那一双眼终究睁开了完全。
像是打开了尘封门扉,我明明知晓里面会有东西涌来,依旧不能从那一双青白垩空的眸底挪开。
它从溪底碎石之下,缓慢地挣出一双手来,带着冰冷白霜的青滑肌理勾住我颈项,一寸一寸地压着我的鼻尖没入了惊冷的溪水之下……
我冷极了,不知为何竟没有丝毫的挣扎之想,任凭它无比亲近地勾着我往溪水更深处落下……
随而及落的,是我的唇,我的耳朵,我的颈项、肩胛……
冰凉没及整个人的时候,水下早变了模样,像是某一处的极致黑暗,并非玄武腹中的寂静,反是暗流涌动着什么……
涌动环绕那一张脸而来,及至它身前身后,浮出了诸多的轮廓来……
分明是极致的黑暗,我却清晰得见环绕而来的轮廓是无数没有血肉的枯骨,它们不知是什么兽什么人的骨错肢节,垩白惨惨地挂着凄冷的幽蓝暗光,浮绕在那一张青白作碎的脸周围,像是要刻意去托显什么……
及至为它们环绕,才发觉它们想要托显的是我。
一具别于枯骨的血肉之身被他们托衬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我虽不解,感知到的却是一份莫名的轻宁熟悉,像是回到了久违之地,无比的安心。
“你是谁?”
我问的是那一张脸,望着它一双青白垩空的眼,耳际的空响之音泛泛远去,复声复叠地层层撞开了什么,一撞便折返而来,靡靡渐小地绕回了耳际,掏得人脑子里空荡荡的。
那一张脸终于有了表情,嬉笑一般裂开了冰冷僵硬的唇际,渐渐挽起令人莫名熟悉的笑,我不自觉地跟着笑,可笑着笑着便不对劲,像是无法遏制,那笑容径直延裂到脸颊,及至耳际之时,整个脸已笑裂开来,跌落了整个儿的下颚骨……
我的笑僵在脸上,眼见它挂着诡异的笑容碎裂了整个兽脸,露出了一张勉强拼凑的人脸来。
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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