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瞥一眼,就觉得自己好像脱了衣,赤.身裸.体被她看了个遍一样。她话中有暗示,而这暗示,就好像对着他一人说一样。郁明一下子跳开,喉咙被酒呛住,从耳根到脖颈红了一路。他大声咳嗽起来,狼狈无比地从人中退出去。
众人懵懵地看着他们两个:“……”
李皎面上神情依然似是而非,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又喝了碗酒。她平静地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成功,虽然她没笑,但她不笑,光站在人前,光喝了那碗酒,光唱了那句歌,她就好像在人前已经笑了千万遍一样。
火树银花般。又清高,又堕落。
李皎说:“他逃了。我赢了。”
众人:“哦哦哦。”
郁明一走,李皎也不加入娘子中继续唱。她初时眼睛余光还能看到郁明狂咳嗽的狼狈样,后来她懒得看了,自己走出山歌对唱的中心,坐到了席上,给自己倒酒独饮。李皎跟自己喝了两杯酒,无聊地晃着杯盏。她生得这样美,气质又高渺似云中仙,让人可望而不可即。这样的美人,与世间人大多有距离感,由是众人只敢偷偷看她,却不敢坐过来与她说话。
却有一道黑影坐了过来。
李皎扭头,看到郁明一脸严肃的模样。
他捶案:“你分明故意要我出丑!”
李皎淡声:“别逗了。我瞥你一眼,你自己就受不住了。关我什么事?”她稍停顿,“打扰了你被美人包围的享受感?”
郁明一顿,原本义愤填膺她让自己出丑,然李皎这么一说,他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郁明上上下下地打量旁边那睡了一天的女郎,她容颜姣好,神色懒怠,却并没有多少憔悴之色。想来两日的睡眠,让她被他所摧残的精力,有所缓解。
然李皎,该不会是看不惯他被女人包围,才走出来的吧?
可能么?
他……想多了吧?
郁明一瞬冷静,将心事沉沉压下。
李皎侧头,对上郁明漆黑的眼睛,低声:“你无话可说?”
郁明喝杯酒。
李皎侧脸转过来,特意盯着他,目中有火在熊熊燃烧。
郁明咽下酒,垂下长睫,乌黑眸中跳跃的火焰被藏住。火光微微,在他硬朗的侧脸上浮照。水酒下肚,郎君喉结上下滚动,让人身子发热,眼睛只顾着看他的喉结动。而郁明慢吞吞道:“我浇花了,花开没开,我就不知了。”
李皎被他的话引得浮想翩翩:“……!”
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郁明是在回答她那句“你不浇花,花不开”。她眼眸瞠大,面孔从白转红,砰地一下子站起来,撞倒了案上的酒壶水碗。黑夜中,李皎的脸一路红到了脖颈,她怒声:“流.氓!”
他居然跟她开荤色玩笑!用浇花来代指他睡她的恶行!
郁明仰头,冲她咧嘴一笑,露出白齿。
李皎气怒不过,一把抓了案上的灯盏就往他身上砸去。周围人惊恐地看着他们两人追打,那青年身形实在凌厉,女郎手里的灯盏被抓在手中砸过去,他闪身便躲开了。女郎气得肩膀发抖,走两步追上,他哈哈大笑,甩开女郎的纠缠,一跃而起,从酒席上一下子跳开了。
李皎怒:“你浇花!”
郁明高声:“浇的花还能食人呢哈哈哈!”
“那你就站住!让花好好食一下!吐出骨头都算花输!”
郁明身法极快,李皎连他的衣角都捕捉不到。他也不逗李皎玩了,一跃而出后,便跳去了年轻男女包围着的地方,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来。寒光清冽划空,青年身走好比蛟龙游/行,大开大合。郁明朗声:“为庆新人好事,我欲舞剑相贺,请诸君观赏!”
郎君声朗四野,豪气冲天。众人被他意气感染,纷纷抚掌大笑:“好!请君舞剑!”
李皎走两步,手里还提着灯盏。场中刷刷刷围出了空地,也不再对山歌,也不再吃酒席,众人都围在了四周,看场中那青年左手持剑,飞舞而出。他使一手左手剑,李皎目中微缩,众人惊奇地说“第一次见左手剑”。而场中郎君游走,剑出如飞鸿,飞鸿中卷千层寒霜,万重江雪。
一剑既出,赢得无数喝彩。
李皎站在人群中,长发与衣衫交叠微扬,与众人一同观人舞剑。
众人纷纷夸赞:
“从没见过人舞剑,这尚是第一次。”
“郎君恐怕会武功呢,真厉害!”
“嗳,郎君生得这么俏,还心肠好,还会舞剑。这般好的郎君,不知说与谁家娘子?”
李皎听着众人夸赞郁明,而场中郁明一无所觉。他手中的剑与他人合二为一,几番起落,光华展若流云。李皎慢慢定下了神,不想着恼他的黄色荤话了。她早年与郁明认识,只知道郁明用刀,就没见过他使剑。
而今再见,他的右手似也废了,刀也似不用了,旧日情也不再谈了。
然他这个人,却在这一瞬,突然从她记忆中走出来,抖掉一身风霜,光华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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