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除名,世上便再无此人了。如今卿凭空出现,如何自圆其说?”一面向黄门颔首,御前的人高声唱礼,堂上跪着的人复一泥首,退到一旁的漆枰上落座。
源娢的回答很简单,“家君罪大,妾为子女,无颜享用文皇帝所赐封邑。因此妾病中有不实传言流入京城,称妾已死,妾自觉罪孽深重,为替父赎罪,宁愿放弃敕封,入乡间为一农妇,以赎前愆。”
她听出了破绽,笑道:“既然如此,今次为什么又以翁主的身份入京?卿此来是何用意?为与丞相完婚吗?”
源娢的脸上显出了微微一点尴尬,“不敢瞒骗陛下,妾的确有此私心。这些年两下里闹也闹了,不来不往五年,他至今没有娶亲。妾入他府中,见妾以前留给他的东西一应都在,妾便知道这次是来对了。”
是那盆该死的假花吧!扶微轻捺了下唇角,“长沙王谋反,由头至尾是丞相经办,卿不恨他吗?”
源娢低着头,领上露出一截纤纤的脖颈,看上去有种伶仃的味道。她是温柔的嗓音,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的,摇摇头道:“起初恨过,时间一久也淡了。家君谋逆确有其事,丞相秉公执法,我若恨他,就太没道理了。”
爱得连父仇都不顾了吗?据她所知丞相和长沙王早有私怨,所以所谓的谋逆究竟是否属实,连她都说不准,这个源娢竟三言两语敷衍过去了。
她手里的玉角子在漆案上轻点,曼声道:“太后传召,卿不从命是大罪,纵然有丞相袒护,亦不能获免。再者你的身份,要命廷尉署核实。无论如何帝王家的血脉不容混淆,如果查出有异,是获罪九族的大罪,望卿知悉。”
源娢从漆枰上下来,伏地叩首,“妾不敢有诳语,请陛下明察。”
扶微垂着眼打量她,“卿芳龄几何?”
源娢稽首道:“回禀陛下,妾今年二十三。”
和丞相差了五岁,她对他一见钟情那年,丞相正是初封王侯,少年侠气的时候。如果婚事成了,倒是一桩美谈。
她忽然没了继续询问下去的**,潦草道:“免你入廷尉署,牢狱之中阴气太重,女人体弱,怕抵挡不住。朕念及骨肉情份已同太后求情,不办你抗旨的罪过,你暂且留在禁中,待一切查明了,再令丞相领你回去。”
她却惶惶的样子,“如淳今日从长水回来,要是见我不在……”
扶微顿感不悦,重重将手拍在了案面上,“丞相回来,得知卿在禁中,自然会有说法。卿不必担忧,随黄门去吧。”
要不是一再提醒自己要克制,她早就把这假货给正/法了。她叫他如淳,真是好亲密的关系!扶微一直以为这个称呼是专属于她的,结果冒出个源娢也这么唤他,实在是侮辱了这个名字。
他究竟打算怎么样?就算有什么计划,也应当同她说,她又不会不配合他。归根结底还是权力作祟,这是各自都极看重的地方,与虎谋皮,索性不说为妙了。
她走到檐下,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暮鼓已经敲响了,隆隆的声响在御城上方回荡。
也许她应当去看看皇后,她憋着一口气想。他重见了旧爱,大概不会在乎她和谁在一起了。就像他说的,皇后是她明媒正娶的,比他可名正言顺多了。等他进宫求见的时候,发现她在皇后那里,也叫他尝一尝百爪挠心的滋味,凭什么难受的总是她?
她去了长秋宫,皇后现在等同禁足,她不去看他,他就走不出来。她还记得韩嫣刺杀她那回,他冒着雨半夜来看她,明明极好的身手,却心甘情愿困在这深宫里。权力催逼了多少人,对无福拥有它的人来说,是一场灾难。
她走进内寝,重重的帘幔后,是金玉珠玑串成的帘箔。皇后的居室很豪华,翠羽琳琅,随珠常明。可是身在其中,男人的气息却铺天盖地而来,大概屋子住久了,也会随主人而改变吧。
灵均见了她,依旧很高兴的模样,请她入座,陪她说话。
“刚才中长秋回禀我,说柴桑翁主入宫了。”
皇后是禁中的女主人,但凡要紧的事都应该呈报他。扶微点了点头,“来历不明,一定要严查。”
灵均抿起了唇,其实她不说他也知道,这是有意把人掳进宫来了。难为少帝对丞相一番赤诚,仅仅是精神上的爱恋,真的有那么难以割舍吗?他一肘支着凭几,好整以暇地打量她,她人虽在这里,但心神不宁,从她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来。他也不说话,她在殿里绕室踱步的时候,他给她沏好了茶。
“上在等人吗?”
她哦了声,“没有,没有等谁。”
“臣知道今日丞相返京,陛下如果当真要气他,就传彤史吧。”
扶微讶然看他,“君知道我心中所想?”
灵均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你我是夫妻嘛,我自然很了解陛下。”
案上更漏滴答,时辰渐晚,他是不会来了。也罢,新婚燕尔,样子还是要做的,反正装了那么多回,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她气馁地松了口,坐在寝台上怅然发呆。皇后起身将帐前的帘幔放下来,后寝外的长御一见便领会了。
帝幸皇后,一切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侍御牵着袖子揭开了青铜博山炉的盖子,刚夹了安息香注备放进去,长御在她腕上轻轻抬了一下。这一抬有太多含义,年轻的侍御抬眼看她,她做了个口型,侍御立刻明白过来了,悄声道诺,提起裙裾,赤足从莞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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