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心思深沉,所谋甚远,便知她心性坚毅,非言语可动之,恐怕也是有所图谋。
然濮阳公主之势,直逼诸王,若能使她与赵王一心,所得之利势必丰厚。卫秀所图,只消不太过离奇,都可先答应下来。
诸多念头,不过片刻。卫太师转瞬便和缓了颜色,怅惘叹息:“你鸣不平也是应该的。是家中对你父子亏欠良多。现你已成人,要说什么补偿,恐是也迟了。但你若有所求,家中必有所应,说来就是。”
慈祥得像是平凡人家的老翁,将一腔慈爱之心都倾注在儿孙身上。
可卫秀一看就知他慈眉善目的面容底下在算计些什么,心中忽然涌现出莫名的悲凉来。她淡淡一笑,面上有些散漫起来,端起茶盅,缓缓饮上一口,方道:“所求不多,只需太师举手之劳。”
她说罢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倾身交与太师。
卫太师接过,看到信封上的笔迹,目光骤然紧缩,他抬头望向卫秀,神色有些怔忪。卫秀闭口不语,只微微欠身,示意他拆开。
这是那位卫公子的绝笔。
十余年前,卫公子便过世了。她得知他身世,想到要入京复仇,必得有个身份,便做了些手脚。与卫攸的往来书信,是她使人模仿了卫公子笔迹写的,也是她在书信中透露他有一子,生来便患腿疾,不能行走。如此一点点,将自己从仲濛,变作卫秀。
这封书信是卫公子身上所带唯一物件,信中所言,愿身亡之后,回归故陵。
卫太师一目十行地扫过,神色哀伤,语意怜悯:“光阴荏苒,如过隙之驹。二十余载,再多过错,也如浮尘,随风而逝了。”
卫秀看着他,唇畔一抹笑意显出几分冷冽,却不开口。
卫太师只得自己说下去:“你婚礼在即,此时不宜动土迁塚,待明年秋日,便将他葬入祖陵,使他落叶归根,如何?”
卫秀并无异议,答应了。
卫太师松了口气,她的条件,他满足了,接下去,便该说何时迁往卫府居住,与公主的婚事又如何安排了。
卫太师神色愉悦了些,刚一开口,却听卫秀道:“太师恐是误会了,我从未答应重返卫氏。”
“你!”卫太师双目圆睁,还没等他说完,卫秀又道:“卫氏将有灭门身死之祸,返卫氏,便如临末路。”
卫太师瞪着眼,一时被哽住了一般,震惊道:“你……你说什么?”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连连冷笑,“青天白日,你说的什么,发昏了不成?”
卫秀神色不改,仍是一贯平和的语气,说出来话,却让卫太师冷汗涔涔:“我不曾发昏,倒是太师为赵王奔走,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事涉赵王,便显得有理有据起来。卫太师顿时肃整了容色,左右看看,见无旁人,便压低了声音,道:“这话何意?莫非是濮阳殿下……”
哪位皇子将正位东宫,是朝中人人都想先知之事。濮阳公主一向与皇帝亲近,除此之外,便再未显出与哪位兄长亲近的迹象,极为置身事外。故而朝中便有传言,若陛下有心立储,濮阳公主怕是最先知晓风声的那位。
卫太师已选定赵王,对此事自然是多有关心。他盯着卫秀,欲从她面上瞧出些端倪来。卫秀却不言语,垂下头去,将空了的茶盅重续新茶。
卫太师看了她片刻,试探着又问道:“若是公主之意,她可曾提起哪位皇子……”
“太师。”卫秀忽然出声。
卫太师忙打住话头,凝目望向她。
“太师以为,公主可是愚人?”
“自然不是。公主之能,不输儿郎。”
卫秀又问:“那太师以为,陛下待公主如何?”
“疼爱万分,无人可匹。”
卫秀笑了笑,端起茶盅,凝视其中碧幽的汤色,悠然问道:“如此,太师可知为何殿下至今不曾与诸王示好?”
卫太师不语。
“陛下如此宠爱公主,便不怕他晏驾之后,公主与新君相处不睦?”卫秀又问。
卫太师让她所问带了进去,觉得十分有理。查看了这么多年,哪个儿子出众,也当有个分晓了,可陛下偏偏就是不肯透露分毫。公主眼下得宠,风光自在,然她如今不显亲近,不助一王,来日新君即位,便不记恨?
卫太师左猜右猜猜不到,也有些焦躁了:“你不妨直言,公主究竟是何打算。”
“时候到了,自然就知晓了。太师若怕,紧随公主行事便是。”卫秀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言。
卫太师再问,她却多一字都不说了。
多问也问不出更多。卫太师满心都是她说的那句为赵王奔走,便是自取灭亡,又想她将父亲陵墓迁入祖陵,便是与家中和解,之后,卫氏若有什么不测,她也脱不了身,便是为自己,她也不致存心与家中为难,所言不会是假。
卫太师左思右想,决定回府与子侄商议。
见他告辞,卫秀也不挽留,只欠身行礼,以示相送。
卫太师走过她身边,突然停了下来,声音轻得如在天外:“他是怎么死的?”
卫秀敛目,低声道:“饿死的。”
卫太师抬头,看着厅外阴沉的天际,不再说什么,举步走了。
卫秀看着他走远,一回头,便看到那封书信,落在案上,并未被带走。她转动轮椅过去,将它拾起,按着折痕,重新折叠好,塞入信封中,拿到眼前看了一会儿,便将它放到一旁的火盆里。
炭火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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