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遇的情景——
时间倒回半年前,盛远时执飞中南国际航班期间。
那段时间,盛远时不仅要负责整个中南集团的飞行事务,还要兼顾正在组建的南程航空的飞行员选拔和培训,以及执飞中南的国际线航班,只恨不能fe 乏术,以至于他每次开机,都有无数因打不通他手机而留的信息。
却没时间一一回复,只能在落地后发一条朋友圈:“起落安妥!”似乎是借报平安之名,告诉要找他的人:con,我开机了。
连顾南亭都觉过意不去,要取消他的排班,让他只专注于南程的筹建工作。盛远时却坚持要飞,他说:“你请我来做总飞,我就要对得起你赋予总飞的职权和薪水,并用实际工作成效让那些不服气的家伙闭嘴!否则我真的没办法保证,哪天在面对那些笑里藏刀时,会不顾身份地分分钟碾压了他们。毕竟,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有多不堪一击,我心里是有数的。”
如果不是局方有严格的航时限制,凭他那固执的姿态,顾南亭都以为他要日夜兼程地连轴飞了。这个比自己年轻时更拼的男人,让顾南亭意识到,曾经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把他争取回国的举动,异常值得。
一个静谧的清晨,盛远时执行苏黎世直飞g市的返航航班,飞机进入着陆阶段时,他发现起落架指示灯显示异常,“g市塔台,中南8677,我起落架指示灯不亮,申请中止进近,低空通场进行目视检查。”
一道女声出现在波道中,她说:“g市塔台收到,中南8677,嗯,稍等……”
管制说稍等,通常是在思考的意思。而她那个停顿的“嗯”字,让盛远时这个“老司机”意识到,和自己通话的,是个业务生疏的见习。
起落架指示灯不亮,代表起落架未放下,飞机无法进行正常着陆,是很严重的特情,任何的飞行员遭遇这样的情况,心情都不会好。盛远时却沉稳冷静地回复:“中南8677,听你指挥。”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惊慌。
本以为至少要等上一会儿,然后换一位放单的管制协助他进行低空通场检查,结果,再次发来指令的依然是她,“中南8677,在跑道26左侧,保持200米通场,我将保持与你联系。”
盛远时执行指令,进行通场检查。
飞机通过后,女见习在波道中告诉他,“中南8677,我观察你三个起落架正常放下,地面机务也观察到正常放下,但是否锁定,我们无法确定。”
她之所以让他稍等,是在指挥其它飞机为他让路,以及通知机场机务到跑道边上观察飞机起落架收放情况,而她自己也在塔台用望远镜观察,更在短短的不足一分钟的时间里,调整好了情绪。盛远时意识到,这位管制的心理素质不错,且应变能力很强。
他回复:“中南8677收到,判断是传感器异常,我再收放几次试试。”随后申请了一个对其他进离港飞机没有影响的安全高度,按照检查单循环起落架手柄,重新收上再放下,再收上再放下。
所幸虚惊一场,起落架显示灯恢复正常,当进近再次把盛远时移交给塔台,他通知塔台:“中南8677,起落架放下并锁定。”
波道中安静了两秒,唯有隐隐深呼吸的声音传进盛远时耳里,那个瞬间,他有种被担心的错觉。可他来不及思考更多,女见习已经给出了着陆指令。等盛远时建立盲降报,对方接着给出当天的最后一道指令,“中南8677,雷达服务终止,地面静风可以落地。”
当时正处于着陆的关键阶段,盛远时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
飞机安全着陆,全机乘客和机组成员下机后,盛远时还坐在驾驶舱里,隔着风挡玻璃,看向位于机场中轴线上的塔台,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女见习的声音,除了清脆嘹亮的动听,还让人觉得刚柔并济的舒服,那个声音,他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无比熟悉。却久违到,不敢去认。
可再回头想,盛远时又否定了自己。他认为不可能!绝对到不需要去确认!
那么笃定,那么坚决。
却还是记住了那个声音。可惜的是,在过去的半年里,再没有在波道中相遇,只偶尔听徒弟丛林提起,很多飞行员都对塔台一位女见习的声音一见钟情,甚至还有人主动去打听那女孩的名字,据说她叫——如花。
应该是个“绰号”,其中蕴含的褒贬之意,似乎就不必言明了。而盛远时明明有很多次机会走进塔台,都被无声放弃。是怕失望,还是怎么样……他无从解释。
直到首航归航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在波道中恭喜他首航圆满,并称呼他“盛机长”,一直以来被压抑的情绪瞬间释放出来,盛远时险些自控不住。他隐隐觉得,那些之前被自己推翻的猜测在被证实。
盛远时转发了航空摄影师的那组低空通场的照片,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串省略号。
那些未尽之言,他要等见面时,当面说。
就这样有了决定,否定了那些自己曾有的笃定与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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