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首痛哭。
在这春日幽静的乌衣巷口,她哭泣颤抖的身躯那样让人怜惜动容,她像是一个焦灼的孩子,突然间失去了天地,失去了力量。
天上聚集的乌云越来越多,天色变得暗沉,很快雨滴砸到地上,洒在灰白的旧墙上,她的衣衫上满是细小的尘埃。
大雨很快来临,一滴一滴水汇集变大砸到身上和头上,她仰起脸,终于停止哭泣,一把油纸伞恰好映入眼帘,转头,惊见那人一身白衫,容颜俊美,目光幽深静静望着她。
“为什么要哭?”冯素贞的双手温暖干净,府身将她扶起,低头去拍她身上的尘埃。
认真专注。
天香的双手始终紧紧握着,望着面前这个人,脑中一直想着她从前的样子。
记得最熟悉的还是她男装的模样,同现在一般无二,那是天香的驸马,冯绍名啊。
一把油纸伞之下是精密的小天地,萦绕着淡淡的药香,一方手帕温柔擦拭着天香湿润的脸,她睁大眼努力去看,想要看清楚面前的这个人,想要确定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她甚至觉得这样看着还不够,她想触碰想要拥抱,事实上天香也确实这样做了。
那张属于女子的俊美脸上惯有的冷冽被打破,这个突然抱紧自己的人,让她长久以来死寂的心突然变得鲜活,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动的声音。
她本应该推开的,可是却终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肩头,更像是安抚,“我见到那药,便知道你来过,想起你可能没有带伞,所以跟来看看,为什么要哭呢?”
天香伏在她的肩头,努力忍着泪,摇头,语调轻柔,“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
你忘记了自己,是不是更加忘记了我?
江南烟雨蒙蒙,乌衣巷里一双人,在雨中静静对望。
冯素贞摇头,悠悠叹息被淹没在雨声之中,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那日你叫我冯素贞,原来我叫这个名字么?”
天香的脸上划过一丝凄然,继而点头,“是啊,冯素贞就是你的名字。”言语间侧头将目光投向绵绵细雨之中,缥缈苏州尽在这三月春雨里变得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你怎么又扮起了男人来,好不容易做回了女儿身啊。”像是呢喃,最后半句讲的极轻,可习武之人本就耳目聪慧,何况又在她身侧,冯素贞自然听进耳里。
雨水成股自油纸伞上倾下,打湿了消瘦的肩膀,白衣湿透后映出痕迹,有些冰凉地贴在皮肤上,皱眉间握伞的手上多了一层包裹,天香的手搭在她握伞的手背上轻轻一推,让伞倾向她一侧,双目微垂,她只能看见被咬出痕迹的红唇。
不论天香如何去推,握伞是人却总是固执地要为她挡着所有雨水,耳边响起冯素贞独有的语调,“两年前我不知什么原因受了重伤又跌入河中,后来被河水冲到了下游,九死一生,醒来时什么也想不起了,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住在哪里,可还有亲人,走在天地间没有人认得我,那种感觉很无所适从,一个人行走,没有倚靠,为了方便,便做男装打扮,说起来也奇怪,穿着男装,我心中的确踏实了许多,仿佛我从前就是这样一般。”言罢打量着天香,见她双眸不知何时已积满了泪水,心中一滞,有些无所适从,又无从安慰,只能笨拙地开口转移话题,“我叫冯素贞,那你叫什么?我听悦来客栈的老板唤你‘闻臭大侠’,你叫这个么?”
天香点头,复又使劲摇头,“天香,我叫天香。”然后泪水大颗滚出眼眶。
冯素贞手足无措,抬手落在她的肩头,轻轻唤道,“天香。”
天香身躯一颤,抓着她的白色衣襟,竟泣不成声,她们曾做了近一年夫妻,也曾亲密无间,碍于身份,她终究未曾唤一次自己的真名。
如今在这狭窄的江南烟雨巷里,她却喊着“天香。”
原来你喊我的名字,我是这样的高兴,也这样的难过。
“天香,雨变小了,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冯素贞面容较从前清冷,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温柔,在那样的语调里,天香如受蛊惑一般点头应“好。”
烟雨里,一把油纸伞,走着两位久别重逢的女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温馨美丽。
二人刚走到悦来客栈门口,便看见拿着伞迎面而来的素素,她焦急的奔到天香跟前,上下打量,“外面雨下得太大,公子一直不回来,我正要去寻你,染了风寒怎么办?”
天香笑了笑,有些无奈,“本大侠哪有那样娇弱。”言罢转过身望向身旁撑伞的冯素贞,“倒是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吧,我已经到了。”
冯素贞点点头继而转向素素开口,“素素姑娘身体好些了吗?本来今日是要送药过来的却除了点意味,明日我再送来。”
素素闻言面露感激,行了个礼,“有劳先生了。”
冯素贞摇头还要说什么,天香自她伞下走出顺手接过素素手上的伞,随即催促道,“快回去。”
冯素贞点点头,转身行去,天香望着那道清瘦的背影,一时惆怅,那人却感应到似的忽的停下来转过身。
烟雨暮色里,冯素贞清丽笑颜顿让天地间失了颜色,她笑着道,“天香,我走了。”
天香忍着心中酸涩摆手示意她快走。
素素望着二人,眸中划过一丝异样,随即低头喃喃道,“天香……”
天香笑笑,未曾否认也没有解释,淡淡道,“走吧,进屋去。”
那夜就着江南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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