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坐在这挽月琴阁之中的大多是懂琴之人,此刻他们都将视线凝结在了这名半路杀出来的女子身上。唯独那名与阁主在一起的男子,只听不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
然而陆子轩倒是听的认真。女子指尖拨动琴弦,一声一声都扣动了听众的心弦,残谱的部分已完,那女子没有停手的意思,却是继续弹了下去。这时听众才开始骚动起来,其中眼尖的早已经认出来这是长安第一琴女——宁子安。
一曲毕,一时间掌声雷动。宁子安走出帷帐,朝着所有人浅浅一笑,极其礼貌的走下了亭子。只怕最终赢得阁主青睐的,很可能便是她了。众人纷纷如此猜测道。
刚刚宁子静弹奏曲子时,顾锦眠也在大厅内旁听了。她竟然听得落泪了。总觉得,这首曲子,她在很久很久之前听过。这熟悉的曲调,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明明是第一次听,但是却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这种感觉,该如何形容才好?她心中的悲切之意全都涌了上来。
她是控制力及其强的人,今日怎么就……她低下头,迅速而小心的擦干眼泪。顾锦眠又再次挺起胸来,将那件狐裘披风卸下交给身旁的丫鬟。微微收敛了情绪,抱着琴一步步踏上她的战场。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地上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连着庭院中的水都结了冰。她一步一步,走在这飞雪中,脚步既不快也不慢。她一袭火红长裙在这飞雪之中显得格外醒目,这薄薄的裙子是根本抵挡不住风寒的。可她却硬是连步子都未顿下过,目光决绝。这倒令四周之人心生佩服之意,这姑娘是个硬骨头,和那些个娇弱的长安小姐们大有不同。
再看她的身姿和通身的气派,也应是一位绝世佳人。即使面纱遮住了容颜,但透过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也能些许想象到她面纱之下是何模样。
注视着她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她……”
“你认得她?”陆子轩也对着小丫头颇为好奇,不禁开口问道。
“不认得,只是……”男子语气一顿,“认得她手中的那把琴。”
终于,顾锦眠坐在了亭子中间。白纱掩去了她身影,但此刻她却并不急于弹琴,而是闭眼深吸一口气,静静的端坐在桌案前。
片刻后,她睁开了双眼,眼波悄然流转,纤手抚上琴弦。她一袭火红长裙,这般姿态与寒冬之梅无二差别。没错,曲子颂的不光是梅,还有她。梅之韵,在于风雪中一枝独秀的傲然,在于迎雪吐艳的惊心动魄,在于绝处逢生的沧桑之感。它拥有的便是那摄人心魄的美,和那销骨摄魂的美。
它一身傲骨,绽于寒冬,不惧风雪与寒风。而重生而来顾锦眠绽放的美,便是这冬日寒梅之美。她眸中跳动着的点点火光与稳沉安静的抚琴之姿,落雪纷飞,在众人眼中,她早已胜过盛开的寒梅。
而那男子,悄然注视着风雪中弹琴的那道清瘦声影。旁人听曲,他却在听人。众人只听出了《寒梅颂》的意韵,而他却听出了她藏在琴声中的心意。她这曲子与以往的寒梅颂不同,这曲子中加入了她自己的情感——这琴音透着三分怅然,曲中悲恸久散不去。奏琴人以空灵飘渺的琴音几乎完美的演绎了这些属于她自己的情感。
也不知者曲中的悲,是指的她,还是指的那寒梅。男子心中猛然一沉,他竟然被这琴音缩感染了情绪。他不禁提步下楼,而他身旁的陆子轩倒是盯着顾锦眠目光深远。
奏琴之人该有一颗何样的七巧玲珑心?男子不知,他知晓的是,他想见她,就是现在。本来以他的身手,使用轻功便能从楼上直接飞身到那亭子中。可他不愿这么做,他不愿扰了那琴声,更不愿扰了那人。
男子终于提起步子一步步向亭中走去。他屏气凝神,此刻竟生出些许紧张之感。亭子的四周挂满了浅色白纱,因而为两人间隔了层朦胧,也隔了层悸动。他隐约能描摹出白纱下的人儿的轮廓:长发飘飘,红衣袂袂。
一层又一层雨雪落下,一点又一点的雨滴沾湿了他的衣,也沾湿了他的心。他不过是走了寥寥几步却好似跨越了千山万水只为此刻来到她的面前。一道柔风夹着雨拂面而过,掀起了那白纱的一角。他便是在纱与纱飘扬的顷刻之间,透过纱与纱的缝隙瞧清了女子的容颜:那是张尚未长开稚气未褪的青涩的脸,眉宇间却透着与这个年龄不符的成熟,一对深色的眸,好似看遍了世态炎凉与人间沧桑。只是眸间冷至彻骨的纯碎他却辨不清其中深意。女子应处在豆蔻之年,一头青丝随意绾起,热烈的红衣与凉薄的人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又彼此融得恰到好处——这女子当是人间绝色。
恰巧在他凝神的一息间,那人目光上扬,四目相对无言。他在此刻似乎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心底洋溢着莫名的温暖与安心。他分明不认识这女子,却又好像熟识已久一般。
白纱在下一刻飘下,而琴声也随着这阵突如其来的风悄然而逝,一曲终了。女子的容颜与身形再次被掩在了白纱间。
随继白纱被一只白皙素手掀开,顾锦眠从中缓步走出。她抬眸看了一眼男子,却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提步便要走。
男子似是魔怔了,他开口叫住了她。顾锦眠回过神来,传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不由分说的将披风披在顾锦眠的身上,顾锦眠皱眉想要拒绝。可男子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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