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作画的意思了。我略为吃惊,许多日子以来,也见她写字过,却从不曾见她作画。我还以为她是不会画画的。
何须作画,挥笔弄墨之间,她便是一幅极美的画。姿态fēng_liú潇洒,不可方物;偶露醉意嫣然,娇憨可爱。
“梦神说,凡人有梦,起于念念不忘。”她叹息一般说,下笔似是随意得很。
“我做久了神仙,也不太记得做梦的滋味儿了。”我走近看案上笔走绢纸,看不出这画的走向。
“我却从不曾尝得做梦的滋味儿。”她下笔越发随意,线条越发凌乱。
“梦也没有什么好的,不过徒扰心神。”我靠近她清瘦的身形,这般姿势之下,随时便可将她揽入怀中。她就像那瑟瑟飘零的秋叶,仿佛随时会飘入我的怀中,让我用自己胸中温热,暖回她孤冷冰寒的心。
“总好过,连梦也没有。”她喃喃自语一般,我心中陡然抽痛,她似乎已从我怀中,远远地飘去不知所踪。我终究一无所知,又如何暖热她的心?
她的画作完了,说:“如果我有梦,或许这就是梦中情景。”
我怔怔地看着这幅画,线条杂乱,古怪晦涩。倒真有几分梦的意味。只是这一定不是一个美梦,却也不像一个噩梦。而是一个刻骨终生,忘不了又抓不住的迷梦。
我这么想着,仿佛对她更懂了几分。又不由自嘲,我这般自以为是的代入,又算得懂她几分?
那日离开月宫之后,我去麻姑那儿讨了醒酒的方子,次日一早熬了醒酒汤送去月宫。
醒酒汤交给侍女,我在客厅等了许久。可见她那时才挣扎着勉强起身,我不由得更加愧疚,怎这般轻佻,什么都拿来献殷勤,以至灌醉了她令她遭罪。
“你久等了。”她款款而来,面色比往日更加苍白。
“无碍无碍,我闲得很。”
“多谢你的汤,很有用。”苍白的面色染了一丝绯红。
“嘿,有用就好。”我低下头玩自己的袖子,心知她在想昨日的事。
我听她半日没有声响,抬头看时她已经落座书案,握了本经书在面前。
我径自坐了,偷眼瞧她,看得出躲在经书之后的她,正隐隐不安。被人看到醉态会不好意思,这一点,她却与一般的女生无异。
我生出一丝不忍,自己应该马上离开,才好不令她难堪。可转念一想,我向来爱在这儿赖着,今日突然急匆匆地走了,岂不是欲盖弥彰,更加提醒了她。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待下去。也不理会她,自己走到窗边,刚好看到院中的小溪与凉亭,便想起第一次来的情形。
那条手绢,最后还是留在了我这儿,就在我腰间的荷包里。仿佛便该属于我的,终归会是我的。
我下意识回头。
四目相对。
她微微红了脸。我急忙低了头。
“昨日是我生平第一次醉酒。”她轻声一笑,恢复了素日的淡然。
“是我的过错。”我仍旧忐忑。
“何错之有?”她丢下经书,起身,“咱们出去散散步。”
“醉酒伤身,实在不该。”我跟上她。
“你何时学得司命做派?”她侧了头打量我。
我挑了挑眉:“那你何时学得梦神做派?”
“你且说来,梦神是何做派?”
我快走两步,回头笑说:“你竟不知?梦神早已被封为天界毒舌第一。”
“谁封的?”她嘴角噙了笑意。
“自然是霖大仙我。”我负了手,摇头晃脑道。
“梦神既是毒舌第一,那我这个后学的,只能屈居第二了。”笑意扩散到眼角眉梢,她开怀的神态,如百花绽放,烂漫无边。
“这第二名,可还轮不到你。”我凑近了她的耳畔,轻声说。
“倒也是,我怎敢与霖大仙争锋?”她一派了然,笑将团扇指着我的鼻尖。
我摸了摸鼻子:“你果然了解我。”
后来,陪她饮酒的次数多了,我也慢慢觉得葡萄酒并非难以入口。甚至跟麻姑学起了酿酒。
☆、〇七所谓禁足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王母的蟠桃盛会,说起来也是唯一一次。
千年一遇的蟠桃盛会是诸天神佛的大聚会,天界最热闹的节日。尚且在筹备阶段时,就已经占据了天庭八卦的中心。
我抱着在麻姑那儿新制的酒曲,前脚才踏进门,就被人从背后猛撞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儿丢了手中的坛子。
我稳了稳身子,回身捉住了这个莽撞鬼,原来是听荷丫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憋不住一脸的兴奋劲。我一时没了怒气,不由好奇道:“什么好事儿这般急切?”
“嘻嘻,仙子别急,姐姐们都在院子里等着呢,先进去再说。”边说边撒腿跑了。
我越发好奇,也赶紧追上。大家将听荷围了起来,却听她道:“你们先猜一猜,今年到场的帝君将有几位?”
四方帝君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如蟠桃盛会,通常也就一两位会出席。我总觉得这大概是天高皇帝远的原因,毕竟四方帝君各领东南西北四极之地,对于中央大陆上的玉帝和王母,就不怎么热络。
不过看这丫头的兴奋劲,今年说不定能凑出三个。众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说三位两位的都有。
听荷大笑着摇摇头,曲起拇指,比了一个四。
大家先是惊呼,继而不信,齐声说:“你从哪儿得的消息?到底准不准?”
听荷有些不满地挺起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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