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文帝和颜悦色,竟小酌几杯,丝毫不曾提及后苑之事,安阳与霍陵对视一眼,两人心知肚明,安阳趁着帝后分神,装作出去更衣,自己脚下抹油,跑到宫外去吩咐自己的婢女,在她耳畔嘀咕几句。
婢女蹙眉,不大理解她的意思,见小殿执着,只好去膳房要醒酒汤。
宫人捧高踩低惯了,见到中宫的人,立即热乎地上前招呼,婢女道是陛下宴饮,许是会饮多,要些醒酒汤。酒醉自然就要歇在中宫,恰好林氏身旁的婢女来此取膳,听了一耳朵,匆匆取了膳食离去。
文帝确实起了留宿之意,也并未饮多,见到醒酒汤时,笑着夸皇后细心。皇后眉心微蹙,欲替文帝更衣,她心中亦是发颤,侍寝之事,她亦是第一次,难免紧张,只是面上不显,这日早该发生才是。
外间的安阳探首看了一眼,霍陵今晚也不出宫,趴在她身后,偷偷去看帝后二人,小安阳暗道七只鸭子蠢笨,险些被发现。霍陵已习武,力气比安阳大,个子也比她高了很多,看着侄女安阳,严肃道:“我是你长辈。”
天色黑了,两人站在廊下,安阳无意与她争执,低低嗯了一声。她听着殿内动静,秦淮过来要带她去安寝,安阳站着不走,旧计重使,她个子矮,只到秦淮腰间,抱着她,仰首卖萌,“秦姑姑,且让我再玩会,你看好早呢,往日安寝时辰还未到呢。”
秦淮得了皇后吩咐,好好伺候这位小祖宗,她无暇分身,若照着往日情形,这位祖宗早就黏着皇后不放,定时安寝。她蹲下身子,平视小殿下,轻声道:“殿下吩咐,小殿下要听话的。”
安阳为显乖顺,大幅度点点头,“我听话,可是时辰还未到,我和霍陵再玩会,秦姑姑且去殿内看看,殿下可有其他吩咐。”
她自是懂事,秦淮也不勉强,吩咐宫人照看好。她一走,霍陵凑过来,面色好奇,“你刚刚出去做什么了?”
安阳不理她,只静静站在廊下。片刻后,内侍急忙跑来,要求见陛下。霍陵要过去,被安阳一把拉住,奈何霍凌力气大,拉不住。她跺跺脚,不过她一拉扯,霍陵也晓得分寸,站在廊下不进去。
眨眼的功夫,文帝匆忙出殿,脚步急促,霍陵看傻了眼,未及多想,就看到身后的影子冲进殿内。
皇后好似经过大难一般,坐于榻上,面色微红,置于膝上的双手微微攥起,看到一个小身影跑过来时,她有些明白方才之事。
安阳不欲多想,脱靴爬上榻,坐于她身旁,仰首就看到皇后耳垂粉色,面上更带有几分潮红,她呆呆道:“殿下害羞了?”
被自己养大的孩子这般质问,皇后脸色更红,不过童言无忌,她也不曾放在心上,更不提皇帝匆忙离去的缘由。安阳懒懒地打了哈欠,小身子歪在她的怀中,意思明显,我要歇在这里。
秦淮找人,遍寻不着,在殿内找到小殿下,又缠上皇后。她微微屈膝就退了出去,皇后拨开她两只小手,捏捏她的鼻翼,“下次不可。”
皇后知晓,不曾训斥,这次可使计让皇帝离开,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又待如何。
安阳不管那些,她只是不想要其他人来分宠罢了,更不想多些弟弟妹妹。其实皇后心下,装下她后,连霍陵都不曾入她心。安阳笑了笑,“阿蛮晓得。”
憨态可掬。
皇后莞尔。
安阳担忧皇帝下次再来,帝后本就夫妻,她阻止第一次,以后更麻烦。她忧心许久,皇后见她神色不悦,做了糖糕哄她,也无济于事。
前朝后苑都在望着林氏的孩子,文帝也是如此,极其重视,风向自然转去林氏那里,安阳非真正稚子,懂得察言观色,宫人待她态度不如以前热络,都是些眼光低浅的人。林氏生下孩子,那还是庶子,嫡长为先,中宫有江北支持,怎会不如小小世家女子。
休沐日,弘文馆不上课,安阳想去外间看看,可皇后不能出宫,她只好放弃。皇后出自武将世家,骑射都是不俗,她曾教授过霍陵箭射,安阳晓得后,也吵着要学。
皇后并未应她,都没箭靶高,骨肉都不曾长全,怎么学。
安阳受了打击,她年岁小而已,霍陵如她这般时,天天吵着吃糖糕呢。哼了几声,被皇后牵着去庭院里散步,不情不愿。
可二人不过刚步下台阶,走来一位内侍,面色白净,步履轻盈,想是有喜事,开口却不是喜事,他道:“林婕妤从云殿出来,地滑耍了一跤,孩子想是没保住。”
这么巧吗?还是这么俗的套路,安阳歪着脑袋去看皇后,她并非周岁稚子,大局她都明白,皇后出自江北,不得陛下喜爱,但废后是他万万不敢做的事,很给颜面,阖宫之权还是在皇后手中。重要在于,她也感知,皇后无意去争这些薄如蝉翼的宠爱。
皇后也略感惊讶,内侍来自云殿,她便信了三分,准备更衣过去看看,内侍却将目光落在小殿下身上,虽知只一眼,亦不曾让她错过,她笑问:“陛下那里去了吗?”
霍青察觉自己失态,忙敛目,回道:“陛下在云殿与朝臣商议战事,漠北似有不宁。”
一句话透露出太多信息,皇后颔首,霍青确实聪明机警,她恍然明白什么,吩咐秦淮赏些金银,霍青推拒不收,又道:“皇后这里只怕让陛下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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