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容上没有一点表情,沉寂。奕清欢凝视着她,心里微微发颤,无论何时,安阳都留存着这份骄傲,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眼前的她,静如一潭深水。
奕清欢没有在她对面坐下,更不曾去碰那盏茶,静静站在她跟前,伸手去触摸她的脸,指尖滑过她的眼睛,眉眼长开了许多,曾经的稚气都被风沙磨去。熟稔的触感,惊喜的触感,让她止不住身体发颤,脑子里蓦地划过一个念头。
回来了,就不能让她再走。
肌肤透过的温度,让安阳微微睁开眼,仰首望着奕清欢,近三载未见,她很想这个人。
奕清欢三字,是她去漠北的动力,也是她回来的希望。
她站起身,个子竟比奕清欢还要高些,察觉到奕清欢的紧张,她心中莫名想笑,记忆里的那个人,永是端庄之色,温存时,都是镇定、从容,哪会这样小心翼翼。
感觉到她的谨慎,安阳心中微微发痛,她活了这么多年,过往的奕清欢是她仰望守护的神女,她的微微蹙眉都会让她紧张不安;看如今,她觉得奕清欢触手可及,不再让她仰望。
然而今日,她有了与过往不同的感觉。安阳喉间紧了紧,忍不住想要去抱抱她,可理智让她清醒过来。
方才奕清欢的触碰,安阳没有拒绝,短短片刻间,奕清欢感受到她的变化,微微一笑,道:“你长大了。”
十九岁的人,本就是大人。十五及笄,她都过了四年了。安阳觉得陛下在话语上愈发贫瘠了,庭院里弥漫沉默,安阳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香囊上,这是她亲手缝制的,她也随身携带,安阳微微伸手,想去触摸,奕清欢似是察觉到什么不好,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
香囊是她最后的念想,她怕安阳连这个也收回去。
原就懂她心意的安阳,岂会不知她的心思,安阳尴尬地收回手,唇角微扬,道:“陛下可去拜祭过侯爷?”
“未曾。”奕清欢摇首,她方入府,就遇到上官敏,听她支吾的话,唤着姑姑,又指着后院,她怀疑安阳回来了,三载忌辰,安阳有心必会回来,是她忘了这一遭。
只是她未曾想到的是,苏青心思竟还未改。安阳的话更让她震惊,明明白玉无瑕的人,硬被她说成是肮脏的恶魔,吓得苏青仓皇而逃。
安阳心情极好,弯起的唇角不曾抿起,“那我引陛下过去?”
“好。”奕清欢没有拒绝。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无言。至灵位前,安阳才主动将香点燃,递给奕清欢。
沉香袅袅,烛火幽幽,衬得二人身形修长。
当年与文博侯的约定,造就了二人不平凡的人生。安阳心中并无恨意,望着灵位,终究开口:“其实我不恨他,人都有各自的选择。他为人坦荡,我是知晓的,我去找他,不过就想见见,顺带问起那件事的真相。”
重复往事,安阳顿了顿,有些话卡在心间许久,怎么也吐不出来,她闻着檀香味,心绪激荡,快刀斩乱麻,道:“我去见他,想知道生父是何模样,仅此而已,不认他,是因为不想拖累上官府,懿德皇后用命换来的阖府安宁,不该在我手中毁去。”
安阳怔怔望着灵位,直到有人触上她的手腕,她方有知觉,沮丧道:“可是他误解了我。”
她的语气略显低沉,眉眼垂下,仿若方才的话,都是出自一个模仿大人的稚子之口。奕清欢知她悔悟,当初所有的坚持,都不过是其他人的平安。
她的身世,纵然是安瑞设计,可一旦揭开,皇家失去颜面,迁怒的必然是上官府满门。文帝本就暴.虐,怎会轻易饶恕。
奕清欢握着她的手,心中骤然涌起密密麻麻地疼痛,道:“你想他平安,他想的也是如此。如今你有此心,便够了。若再无法释怀,徒然伤心,侯爷也不会安心。”
她透着烛火,看到安阳眼角的泪花,欲伸手替她抹去,廊下传来脚步声。她不得不收回手,安阳也从方才的脆弱中走出。
太史令常澍熟门熟路地跨过门槛,眼尖地看到陛下,不觉奇怪,欲抬袖行礼时,见到她身侧一人,怔了怔,陛下鲜少与人亲近,难不成想通了?
她举步走近,看清那人相貌,怔愣道:“小殿下?”她又住口,小殿下失踪许久,定不是她,又问道:“中州王妃?”
也不对,中州王妃是她送出城的,永不归来。常澍糊涂了,安阳望她一眼,淡淡道:“常大人。”
少女的眼神犀利,让常澍一激灵,忙弯腰施礼,“臣见过安公主。”
安阳眼神冷了冷,上下打量她一二,方盘问她:“那人与我很像?”
提及那人,常澍觉得气氛凝滞,抬首望了一眼女帝,波澜不惊,她飘忽了瞬间,答道:“像,许是经过调.教,对你的举止特别熟悉。”
这般回答很是普通,安阳也不再多话,蓦地又听常神棍道:“以至于陛下认错,对她关怀备至。”
常澍好似看热闹,将‘关怀备至’四字咬得极重,安阳听得分明,瞅了奕清欢一眼,神色间看不出喜怒,“如何关怀备至?”
听到这话,常澍下意识看向女帝,安阳顺着她去看,奕清欢脸色白了白,那段时日,她格外忙碌,与‘那人’不过见了数次,着实谈不上‘关怀备至’。
她不言语,旁人只当她心虚,常澍接着道:“自然日夜相对,嘘寒问暖,小殿下应该自己清楚才是,大约您二人平日如何相处,那就是关怀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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