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初秋的午后,刚满三岁的程恳被爸爸程建国连哄带骗地送进了青市电力局机关幼儿园。程恳胖乎乎的小手死拽着幼儿园的铁门,“我要回家,我要妈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两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小老师使尽浑身解数,没想到程恳越哭越凶。这样下去,她的眼泪都快将整个幼儿园给淹了。
大概是程恳闹腾的动静太大,不一会儿,大班教室里跑出来两个小男孩。
个儿高的那个对另外一个说,“哎呀,我就说是心心嘛,听声音就是了。你爸真把她送来啦?”
另一个回答说,“奶奶回老家了,放在家里也没人照顾她呀。你去劝劝她吧,她听你的。”
“嗨,行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的亲妹呢。”高个子抬头挺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高个儿叫萧齐,另外一个叫程实。听名字就知道,程实是程恳的亲哥,大她三岁。电力大院的老邻居们都知道,萧齐和程实是最铁的哥们。两个小家伙同年出生,父母都在市电力局上班,从小住一个院里,想不亲近都难啊。
这两家给孩子们取名也忒省事儿,程建国拣了两个现成的词——诚实、诚恳,为了体现对女儿特别的关爱,取了“恳”字的下半部分给她做小名,叫“心心”。萧致远呢,就干脆凑上妻子齐芳的姓氏,给孩子取名叫萧齐。
程实人如其名,敦厚质朴;程恳,暂时还看不出来。萧齐呢,就是个十足的小滑头,干坏事搞破坏那是一等一的在行。是以程实虽大萧齐几个月,却总是跟在萧齐后面,唯萧齐之命是从。
这会儿,我们的孩子王萧齐正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哄着哭天抢地的程恳小朋友,“心心,别哭了。你爸爸都走了,就算你哭坏嗓子也没用啊。”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程恳委屈地撅着小嘴,不再拽着铁门,改拉萧齐的袖子。
“等下放学回家就能见到妈妈了,好不好?”小大人萧齐觉得自己所有的好性子都用在程恳身上了。
“我不要上学,我要妈妈。”程恳不依不饶。
萧齐想了想,从衣服口袋里掏啊掏,掏出早上出门前从妈妈那里得到的奖励,“棒棒糖,要不要?”
程恳眼睛一亮,立刻止住了哭。
“我就知道这招保准管用。”萧齐吞了下口水,有些不舍地把糖递到程恳面前。
程恳一把抢了过去,抹了把鼻涕,咧开嘴,冲萧齐笑了起来。
几天后,程恳小朋友渐渐觉得上幼儿园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事儿。虽然班上的小朋友都暗地里嘲笑她是鼻涕虫、哭吧龙,但因为她有两个“园霸”哥哥,所以没人敢当面欺负她。而且,她还可以跟哥哥们一起上学、回家,把他们私藏的糖果饼干通通吃光。
夕阳下,程恳跟哥哥们手牵手,天很蓝,风很轻,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程建国和萧致远是中专同学,毕业后一起进了现在的单位,再分别跟单位的同事钟芸和齐芳谈起了恋爱。两个人一起结婚,一道生娃,感情堪比亲兄弟。八十年代中期,国家短暂地放松了计划生育政策,钟芸就给程实添了一个小妹妹。而齐芳自生下萧齐之后身体就不太好,夫妻俩决定不再要小孩。于是,两家人都把程恳当宝贝一样疼爱。
程恳的整个少年时期,无疑是简单快乐的。虽然偶尔也会因为争东西跟程实打上一架,但每次程实都会被爸爸胖揍一顿,程恳想起来就会忍不住捂着嘴乐得像偷到油的老鼠。比起程实,萧齐可就狡猾多了。大人在的时候,他总是端出一副贴心大哥哥的面孔,什么都让着程恳,暗地里却没少使坏,偷偷吃掉她藏了好久的饼干,在她的文具盒里放上一只毛毛虫。程恳想过反击,无奈他实在是太聪明了,几次交锋,落败的总是自己。慢慢的,程恳琢磨出一个道儿来,她发现萧齐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女孩子。只要程恳装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挤出几滴眼泪,萧齐保准立马投降,好言好语地哄她,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就这样,我们的小霸王萧齐拿撒娇赖皮的程恳完全没有办法,有时候她亲哥都不情愿帮她做的事情,在程恳的眼泪攻势之下,萧齐也不得不勉力为之。
萧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的程恳的样子,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小小的脸蛋红彤彤皱巴巴。他附在妈妈耳边悄声说,“她好丑。”
齐芳当场给了他一记爆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更丑。”
在场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钟芸斜靠在床头,笑眯眯地望着萧齐,“小齐啊,心心也是你的妹妹哟,以后你要保护她,照顾她,好不好?”
很多年以后,萧齐依然能够模糊地想起这个场景。那时候他到底有没有点头答应,他却记不清了。如果当时就能预知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他会不会认真地点头重重地应承下来呢。
几年后,六岁的程恳终于从那家她一哭成名的幼儿园毕业,成了皇冠小学一年级新生。出人意料的,蜜罐里泡大的她并未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养成刁蛮任性的性格,反倒有些害羞内敛,沉默少言。这也许是因为钟芸老担心她会被程实和萧齐带偏,从小耳提面命苦口婆心地教育她要做个文静温顺的女孩子。
小学生的交友原则很简单,长相和学习。程恳两样都不拔尖,又不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因而在学校里,朋友很少,最要好的就数同桌许小敏。两个人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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