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直停在那一刻有多好,停在封后大典上她在明黄凤冠下极力笑得端庄却抑制不住唇角沁出梨涡的那一刻。
可身为皇帝,他才发现要兼顾的东西太多,庙堂之高,江湖之远,都是他要考虑的东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为帝王,就要被普天之下无数双看得见看不见的目光注视。
就连三宫六院的妃嫔,都是用来维系朝臣的棋子。
从那时起,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发现他的口是心非,发现他的虚与委蛇,发现他对她的把持有度,对她的游刃有余。
她那么骄傲,如何能容忍,就连同床共枕之时,她也是背对着他,只留下一个单薄而坚毅的背影。
而从陪嫁丫鬟口中略微得知情况的霍家子弟,在朝堂上更是唇枪舌剑,横眉冷眼,不给他留半分情面。
天子的威严受到侵犯,即使是面对曾经的幕僚,依旧是震怒的,再加上霍家军功卓越,早已功高震主,他一直隐忍不发,终于是一腔怒火难以平息,选择铲除掉几位霍家的嫡系子弟。
没有粮草的支撑和援兵的到来,被他派去戍边的霍家人已是强弩之末,她得知消息,淡衣素颜在御书房之前跪了一宿,放下身段苦苦哀求,他置若罔闻,看了一宿的书,双眼看得血红。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时她已有数月的身孕,城破人亡的消息传来那一刻,御书房前的石砖上染满鲜血,而她脸色苍白地躺在血泊中,一双眼却狠狠瞪向他。
一对佳偶,自此敌目相对,成为宫中人尽皆知却又不敢提及的怨偶。
抓住缰绳的手握紧,景帝定下恍惚的心神,抬头向愈来愈近的城门望去。
过去的十多年,面对她之时,他有过愧疚,有过愤怒,有过无奈,可她总是冷着一张脸,对他像是对待一位路人。
在种种情绪的折磨下,他不敢正视她,也不敢正视后来他们的孩子,即使这个孩子,也是她在兄长忌日喝醉后他趁虚而入才有的。
直到这次离开皇宫,离开朝安城,远离她之时,他才彻底明了自己的心思。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告诉她他早就爱上她,或许是从一开始石榴树下的相遇,想告诉她不管他如何想,他都不会放手。
他愿意为她遣散六宫,立渊儿为太子,只要她回头,一辈子还有很长,他可以慢慢地补偿。
这样想着,马上的人挺直腰背,目光极力在城门上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大军得胜而归,她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定然会来的,天知道他此刻多么想飞奔上城楼,将她紧紧搂进怀里,直至揉入血脉深处,将所有想要说的话说与她听。
铁骑愈行愈进,即使是最矜贵的皇族,也难免躁动起来,尤其是对父皇见得少而又心存敬畏的六皇子,一双小短腿在哥哥们身旁,不住跳起来想要看个真切。
碧铃侧过头去打量身旁的小殿下,却看他的唇角紧抿,目光淡漠地看向前方,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掌心紧紧攥起,她便明白他定然是不舒服。
默默向前迈进一步,碧铃弯腰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殿下再忍一会儿,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回去喝观琴煲好的老鸭汤和梨子粳米粥。”
早上出门的时候观琴就特意说过入秋了要做这些应季的膳食,碧铃暗暗记在心中,一上午站不住的时候就靠着回想这个来坚持。
突然被她温暖柔软的手握住,又听见她说这些不合时宜的大傻话,景弈渊心中如释重负,抿起唇角,舒展开小手,反握住她的手,静静等待。
御驾接近,不知是谁先高呼了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所有都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
城楼之上,景帝将所有的人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按捺住心中的怪异之感,垂下凤眸,眼中看不出情绪:“都起来吧。”
背在背后的指尖却在掌心泛白,她竟然如此讨厌自己,连来迎接都不肯吗?
碧铃不情不愿地跪下去,听见他的声音,半分的迟疑也没有,不屑站起来,还不忘拍拍膝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看见她大大咧咧的动作,景弈渊也急忙站起身,微微侧身,将碧铃挡在身后。
幸亏旁人都整齐划一地理袍站了起来,埋着头没有注意到她,景帝也心神恍惚,丝毫不在意她的不敬。
面对众朝臣,纵使心中有再多疑虑,景帝依旧按捺下来,在众人充满敬仰的呼唤中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听得碧铃在心中白眼直翻,肚子都开始咕咕叫。
却不想他的目光向她的方向转过来,最终落到碧铃身旁的九皇子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一向威严的帝王唇角隐含着笑意,目光透过一言不发的九殿下,似是在幻想什么美好的景象。
作者有话要说: 啊(~ ̄△ ̄)~大家不要嫌弃宛珠的部分啰嗦,小殿下跟碧玲的出宫修仙也跟这个有关哦。
第30章 无耻的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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