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墙壁,他听到了犹如老鼠啃食大米的细微响声。他低头看了看手表,6:02。他走到罗伯特身边,拈起草堆里的一棵,放在他鼻下晃了晃。罗伯特一个激灵,喷嚏打威鲁一脸。奇兰也被惊醒,拽住身上的外套。
“朋友们,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威鲁抹了一把脸,戴着白色头套的双手伸向罗伯特。罗伯特把奇兰抱在肩膀上,然后很欢欣鼓舞地与他击了个掌。
“辛苦你了,威鲁。”奇兰从罗伯特的臂弯中跳出来,站稳脚跟,拍拍身上的灰尘。
罗伯特感叹儿子长大了啊。右手覆上他的发顶,准备揉揉他细软的茶色发,却又愣在那儿,无了动作。陪伴他**年之久的,并非是他这个生父。
他这个名不副实的老爸,该怎样关爱他的儿子呢……
布朗家世代都是开餐馆的。他们的家原先是在另一个国家,伊尔的故乡。九年前被文尔塞收为附属国。受到文尔塞士兵如何程度的欺压暂时不谈,首先,对于他们人民来说,这样就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艰难了。生活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风平浪静时可以安然小憩,而有风徐来则漂泊无定,更何况狂风大作时呢?
从文尔塞的士兵踏着他们的国门,子弹打进第一个人的胸膛时,他们就意识到了今后路途的坎坷。虽然他们心里明白,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思考,事实都裸露在眼前,理屈词穷: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人们都作鸟兽散,朝着相对和平安宁的地方逃窜。有的只能作为工人,在社会最底层靠力气养家糊口;有的运气好或知识多的,能被工厂或公司招揽,不愁吃穿;再有的就是脑袋瓜子聪明,办事能力强的,就能受到大人物的青睐,改头换面。
于是像罗涅父子这样,靠着还算不错的厨艺来维持生计的,就处于社会的中下游了。
罗涅带着儿子和怀有身孕的儿媳妇开始为生活四处奔波,直到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就是文尔塞的托利芬小镇上,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安顿好一切后的第三个月,奇兰?布朗出生了。夫人却因难产而与世长辞。更雪上加霜的是:他们的儿子居然还是个失明人。谁知,两盆冷水还不够,又来了一大桶冰水——文尔塞又与邻国爆发战争。
这场战争一直明里暗里进行了七八年,大概也就一年前吧,两国才议和。因为再这样战下去,沉重的税收会迫使人民选择罢工,并且战争已导致两败俱伤。两位国王因此而选择议和。
在大战期间,好心的莫森特教皇将教堂让给人们做避难所,对奇兰?布朗很是照顾,并且莫森特教皇觉得奇兰很特殊,于是询问罗伯特是否能让奇兰?布朗成为他的弟子。能保证儿子的生命安全,罗伯特自然是喜出望外地答应了。
之后……**年了,罗伯特几乎都没有见过几面奇兰。莫森特教皇也不是单纯的老好人,既然做了他的弟子,就得守规矩、从师命是不?奇兰一直都只和教中的人生活。
罗伯特对奇兰抱有深深的愧疚。他看向奇兰,这个只到腰部的男孩。他们阔别已久的见面,却是在这样的境地中吗?
他是奇兰的生父,却与奇兰好似是陌生人,只因为他当时选择将奇兰交给教会抚养。不然,绝对不会落得如此尴尬。
罗伯特收回手,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开口后该对久别重逢的儿子说些什么,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消除父子之间的隔阂。罗伯特又想起了父亲罗涅。若他还活着,绝对能给一些好主意的……可恶!
罗伯特的眸子中浮起一丝茫然。一只手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扯出来。
“不尝试永远都不会有进展。”
威鲁撂下这样一句话,拎起黑皮箱,边走边对罗伯特挥了挥手。罗伯特身子一颤,握紧拳头,然后释然。他蹲下身体,一双略有细茧的手拉住奇兰的一双小肉手,接着上半身微微前倾,使奇兰的手臂围着他的颈项。他直起身子,此时,他正把奇兰背在背上,默默地迈开步子,跟上威鲁。
“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我简直就像背着一团空气。”
奇兰愣了几秒,抬起埋在他后背的脑袋,盯着罗伯特的后脑勺,然后又重新埋下头。
“会长胖的,老爸。”声音细小如蚊。
但足够让罗伯特听得一清二楚了。罗伯特听到自己心里的那个满载“愧疚”的盒子“咔哒”一声打开了枷锁,“愧疚”都从里边释放出来了,连脚步都轻快了一倍。
威鲁察觉到他如此大幅度的情绪变化,拎着皮箱的右手不自觉地增加了力度。然后在他心里狠狠地打自己两个巴掌。啧,三十五岁的老男人了,还想着当年呢,得了吧,说出去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前后再思量一回,他觉得这是他自出生以来干的最不可理喻的事儿。
人类被抑制久了,就会在沉默中爆发,在势单力薄的窘境中负隅顽抗。这一次,威鲁给了他们爆发的机会,每一个人都不会势单力薄。他们有引以为傲的力量和坚定不移的信心去抵抗。
人民是手无寸铁的,但同样是最坚不可摧的。这或许是一个领导者,最不可忽略而有最容易忽略的事实。
当揭竿而起的只是一个人,国王极有可能会放松紧惕;当揭竿而起的是半个国家的人民,才会得到国王的重视,接着就是**。但那是半个国家的人民,与之敌对就是与半个国家敌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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