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踯躅,终是咬咬牙,唤来飞岚吩咐备轿。
“公主,陛下宫外现如今都是长公主的人,咱们只怕根本都见不到陛下的面。”飞岚忧心忡忡地说。
“无论如何,总得一试。”妘青婺决然地说。“飞岚,你速去找陈甫来见我。”
“公主……”瞬间明白了妘青婺的意图,飞岚惊得不轻,“这……这太危险了,公主,您这是假传圣旨,又公然与长公主对抗,奴婢不能从命!”
“飞岚!”妘青婺斥道,“事急从权,你若再延误半刻,只怕明统领当真便性命难保,人命重要还是我一人受责重要?”
“若只是受责还则罢了,奴婢是担心……”飞岚脸色惨白,望着妘青婺决然冷静的眼神,贝齿一咬:“公主的心思奴婢又岂能不知?罢罢,奴婢照做便是,只是法场重地,公主千金之躯不能轻易涉险,便由奴婢与陈副统领代劳罢。”
妘青婺沉沉扶额,“好,我便在宫中等你消息。飞岚,一切全靠你了。”
“是,公主。”飞岚缓了缓神,再不多说,扭头便走。
日头明晃晃地照在刽子手阔大的断头刀上,铁环叮铃作响。朝凤门是皇城最外的四城门之一,平日里寻常百姓不至,可许是皇榜通告天下,谋杀第一皇夫、也是前任辅国将军的凶手即将伏法,此时的朝凤门外熙熙攘攘挤满了不惧严寒来看砍头的百姓。
曲离潇姗姗来迟,软轿破开人群,她慵然下轿,方一露面便引起阵阵骚乱,或赞叹,或唏嘘,或惊讶,或发痴,种种琐碎言语,不绝于耳。
“一群蠢物。”莳萝不屑道,细心地为曲离潇添了暖实的氅衣。“宫主,不是奴婢多嘴,这监斩的差事您又何必亲自来做?等人头落了地,给大公主交了差也便罢了。”
曲离潇微微一笑:“左右也是无聊,出来走走也好。”说罢,独自前去那监斩台后坐下,闭目养神。
不多时,那临时圈起的刑场中间,竹竿竿影已缓缓地指向了午时三刻,三十追魂鼓也咚咚敲了起来,曲离潇睁开眼来,目光浅浅一掠四周,很快便定格在那远处巍峨的城墙上,一闪而逝的玄衣身影虽动作极快,仍被她捕入眼底。她饶有兴趣地眯了眯眼,却并未说破。
“时辰到!”副官高声喊道。
“明先生。”曲离潇站起身来,静静望着面前那跪亦跪得挺直骄傲,虽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一双眼睛却仍平静温和的中年男子。微有些心情复杂,她说:“先生的遗言我已代为传到,稍后先生上路,我就不送了。”
“曲宫主的恩情,明某人唯有来世再报。”明徽微微一笑,毫不畏惧头顶那一片冰寒的刃光,“多谢。”
曲离潇脸色漠然,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而后抽出斩立决的令牌便即丢下台去。
那刽子手如此冷天仍是光着膀子,露出半身精壮的腱子肉,此时得了令,拎起酒壶便灌了一口,而后甩甩手臂,钢刀高举,眼看着便要手起刀落,血溅五步。
“什么人!”副官忽地拔刀冲上前去,大吼:“有刺客!抓住他!刺客劫法场了!”
曲离潇坐直了身子,目光陡然一亮。
只见三名蒙面男子手持长剑,玄鸟般自城墙上疾扑而下,碎雪纷纷扬起,却丝毫不得沾身。
副官领着侍卫呼啦啦一拥而上,将那蒙面人团团围住。“什么人!劫法场可是死罪!”
为首的蒙面人并不应声,直奔问斩台而去。眨眼间,他足尖轻点刑台,长剑抖开绚丽的剑花,两下放倒了离得最近的两名侍卫,又一剑探去,铛一声响,那手持阔刀的刽子手被他生生震开数步,仰面栽倒下去。蒙面人随即翻手一剑砍断明徽脚上的铁链,左手拉了他起来,右手锵锵两下,再次隔开了两名侍卫的围攻。
与他同行的两人立刻围了上来,三人将明徽护在中间,一路艰难杀将出去。明徽只瞧了数招便瞧出了来人的门道,不由急道:“谁让你们来的?糊涂!快放开我,速速离去!”
蒙面人一声未吭,手上唰唰数剑探去,眨眼又放倒了几名侍卫。由于护着明徽,三人防守减弱,又被几十名侍卫围攻着,不禁渐渐见绌,出剑的速度也愈发慢了,疲态略显。明徽忧心如焚,连声喊道:“走!你们都给我走!”话音刚落,只听嗤的一声,一人肩上便挨了一刀,血口深可见骨,大片鲜红迸发,直溅了他一脸。明徽脸白如雪,更不及多说,身侧却又是嗤一声响,那拉着他的蒙面人被侍卫从旁偷袭,一刀削下了整条胳膊。
“走啊!”鲜血模糊了视线,眼睁睁看着自己昔日同袍纷纷折在眼前,明徽大恸之下,一声怒喊几乎冲上天穹。那面对死亡亦无畏无尤的双眼再不能平静,猛然间涌上了一团热泪,沿着他枯槁的脸颊缓缓滴落。
曲离潇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既不出手抓人,也不出言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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