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去找她的!”君珉的声音里充满了克制。
绿芜却仍旧是自信满满,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漫不经心道:“哎哟,瞧奴家这记性,差点忘了,还有礼物要带您。”
说话间从随身的锦囊里取出一物,君珉不过一眼,便觉心下一惊,眼皮直跳,那竟是一截手指。
“你什么意思?”君珉的声音干涩沙哑。
帷帽下的绿芜满脸笑意,“这不是怕您不相信吗,特意带了这件信物。”
君珉沉吟许久,方有些恍惚的问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绿芜脸上的笑意更浓,“奴家大哥名唤任不平,江湖人客气,称一句铁剑人雄。”
君珉脸色难看,显然是知道这位大哥的,“你竟然让我去救铁剑煞任不平!他可是一身人命官司!”
绿芜摩挲把玩了一番那根手指,语带笑意,“大哥安好,白夫人就安好,大哥自由,白夫人就自由。给你三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若是不能见到大哥,那就去护城河里捞白夫人吧。”
说完绿芜便不待君珉反应,转身离去,君珉上前去追,却发现转过桃树人影便消失不见。
他心里忐忑不安,这绿衣女子一口一个奴家,一身风尘气息,多半是出身勾栏之地,她与白夫人有旧,又知晓当年旧事,最坏的可能,白夫人也是出身风尘,他心里虽不愿相信,但已经知晓多半是如此了。
君珉骑着马浑浑噩噩的回了城,在城门口恰巧遇到了前来等候的小厮长安长兴。
“公子,公子!”长兴低声喊了几声。
君珉似是从思绪中渐渐退出,有些愣神的样子,“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不带小厮答话,周菀骑着马慢慢悠悠的走到君珉跟前,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神思不属的!”
“没事。”君珉像是忽然惊醒一般,想了想问道:“阿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从老师家回宫,恰好遇见你的小厮,有些担心,变过来看看。”周菀今日似乎没有坐马车,一身男装,头发束成男子模样,身后是两列整齐的侍卫队。
“今日怎么会去王先生那里?”
周菀眼神清澈见底,笑靥如花,“今日老师的弟子都去了,过几日老师将要远行,就当是提前践行了。”
“远行?”君珉有些不解,王先生已经年逾花甲,不好好在燕京颐养天年,怎么会想着要远行。
“老师立意著书,因而想要走遍大燕,遍访典故、技艺。”
“王先生好志向!”君珉抚掌大赞。
周菀双眼含笑,“老师总是将一句话挂在嘴边:朝闻道夕死可矣。临了临了,想做一回殉道者,为子孙后代计。”
“先生品性高洁,惹人敬佩。”
“老师本想即日启程,可过三日是我的及笄礼,老师说待及笄礼一过便会离开燕京。”
“阿宁,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君珉的眼中似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一脸专注的看着周菀。
周菀耳根微红,微微低下头,“这种事情,怎么好说的呀,你要自己想。”
君珉轻笑两声,“我怕你会不满意。”
“你送的,我怎么会不开心?”周菀抬眼看他,双眼如同一泓清泉一般澄净,“你还没说出城作甚?”
君珉的眼神有些躲闪,“不过是送一个朋友。”
周菀眉头微蹙,“总感觉你似乎有事情瞒着我。”
君珉心头一跳,半响方问道:“阿宁,你说人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周菀笑了笑道:“每个人一出生,命盘上就写的明明白白,你是谁的儿子,你是谁的姐妹。我常常会感伤,为什么只有我父母双亡,为什么偏偏我的母亲身体差,为什么我的父亲偏偏要去平疫?后来又庆幸,还好不是出身寒微,不用过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
“似乎每个人出身之时,命运就已经写好了。”君珉有些怅惘的感叹。
周菀摇了摇头,一脸意气风发,“我不这么认为,虽出身天定,命运却无常。你我皆出身权贵之家,进出奴仆成群,享受着这天底下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触碰的珍珠财宝,可是世事无常,今日堂上客,明日阶下囚的事情时有发生。我们不能改变自己的出身,所能做的,就是借着自己的出身,走向更高更好的位置。”
周围似乎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君珉的心却格外躁动,他仿佛看见了两人之间所横亘的漫长的沟壑,她是如此的有底气,而自己,就像是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我总觉得好似有一双手,在引着我向一个完全无法行径的方向走去。阿宁,我们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我是将军之女,你是国公之子,皆是高门大户。”周菀一脸疑惑,“感怀自身那是出身寒微之人应该做的,而我们这样的人,能做的便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我们的路就铺在脚下,只用踏上去便是。”
君珉脸色微微泛着白,声音艰涩,似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不想再与她辩驳:“但愿如此吧。”
周菀看他的样子有些担心,关切的问道:“你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国公府?”
君珉摇了摇头,“阿宁,你未来想做什么?”
周菀认真的看着他,语气坚定,“我想要做女官,能上朝参政的那种。”
“女子参政,陛下许了吗?”
“我与舅舅早就说好了的。”周菀一脸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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