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单薄的杂役服走在夜色里,冷风像是戏谑的讨厌鬼一样不停往领口、袖口里钻,冻得兰澈止不住颤抖。楼明夜在前面匆匆而行,头也不回,兰澈只能拼命加快脚步跟着,心里像是装了一只牛皮鼓敲个不停。
咚咚咚。咚咚咚。咚——
“唔……”
鼓声戛然而止,突然停步的楼明夜让兰澈猝不及防,整张脸撞在他结实肩背上,发出一声沉闷哀鸣。
楼明夜回头:“夜不归宿,随便找个人托话就行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是陪温彧在牢房里值夜,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有什么可担心的啊?”兰澈揉了揉酸涩的鼻子,瓮声瓮气道。
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暗暗庆幸。
让她陪着一起值夜的事,本来她是有时间亲自告诉楼明夜的,但她没有,故意找了个人带话给楼明夜。她想知道楼明夜会不会因此生气,会不会担心她。刚才楼明夜匆匆而行似乎在发怒,她还有些犯愁是不是自己玩过火了,而他此刻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她,他只是在担心,仅此而已。
看着她脖子上尚未消退的指痕,楼明夜无奈,转身继续往前走,却没有忘记朝身后伸出手。
兰澈嘿嘿一笑,拉紧那只手在风中跟行。
长安城执行宵禁制度,入夜后重要机构更是严禁入内,楼明夜如何能在坊间自由行走是兰澈心头未解之谜。及至坊门前,楼明夜从腰间扯出一块黑漆漆的牌子,守门接过端详,而后恭恭敬敬双手奉还,目送二人进入坊内。
“那是什么牌子?看一眼就可以随便走啦?”兰澈愕然。
“玄门令,很难得的东西,来自地位非常非常高的人。”楼明夜收好玄门令,在坊门前停下脚步,“入秋了,夜风越来越凉。”
兰澈应声附和,脑子里仍然在想那块牌子,想温彧,想坐在牢房里那个很厉害又有些吓人的囚犯。
蓦地,冷得发抖的身子一暖。
“以后出门记得多带件衣裳,遇上刮风下雨不至于冻病。”原本穿在楼明夜身上的青色襕袍,此时正温暖地披在兰澈身上。楼明夜垂下眉眼没什么表情,修长手指为她整理好襕袍衣襟,宁静得像是一幅画。
兰澈微微仰头看他,直到看痴。
楼明夜的清俊别有一番味道,与任何人都不相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清凛俊逸,夹带着若有若无的沧桑厚重。
祈王自是眉清目秀温润如玉,却少了几分铮铮之气;温彧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却不若楼明夜有真实感,那份阴柔更是不敌楼明夜偶尔不小心流露出的孤傲。总之,兰澈对楼明夜这副皮囊的认知只有一句话。
主子才是真绝色!
噗。
兰澈毫无预兆地扑进楼明夜怀里。
“别闹。”楼明夜低声斥责。
“主子,让我跟你一辈子吧。”兰澈裹紧长到垂地的襕袍,双臂揽着楼明夜让女人都忍不住嫉妒的细腰,耍赖不肯撒开。
一阵马蹄声渐近,丁管家驾着娇小姐才坐的精致小马车驶来,停在二人身侧。楼明夜半是强硬地抱起兰澈塞进车厢里,紧接着自己也挤了进去。丁管家早看到兰澈抱着楼明夜耍赖的模样,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摇摇头叹口气,赶车前行。
车厢里比外面暖了许多,兰澈仍不愿放开襕袍,把自己裹得像是一只粽子。楼明夜坐在她身侧,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主子,你知道温长情这个名字吗?”总算,兰澈想到一些正事。
楼明夜若有所思:“耳熟,好像听过。这种事等回去后问黄昏,他对长安的人事传闻了如指掌。”
黄昏也是楼明夜家下人之一,具体做些什么不清楚,只知道他很少出现,多半时间都在某间屋子里写写画画记录着什么。黄昏还有个容貌酷似的孪生哥哥叫晨曦,一样神出鬼没难寻踪迹,据刘大勺说他是专门负责采购的。
对于温彧身份的好奇让兰澈难以入睡,尽管回到家是已经是深更半夜,仍然吵着闹着把黄昏叫醒。黄昏倒是副好脾气,揉着惺忪睡眼想了想,精准地把已知有关“温长情”的所有消息一一道来。
三年前,一批来自江湖的热血男儿接受招募,成为保护祈王的近身护卫。这批近身护卫共三十人,当中最为出众的当属江南剑豪温氏一族的小儿子温长情,温长情亦是三十护卫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当时盛传北衙一营禁军不若祈王三十护卫的说法,北衙禁军不服,愣是在街头拦住了这三十护卫要求一较高下。
那一战并不惨烈。
因为三十护卫并未全部出手,只温长情一人一剑,便挑败了前去寻事的四十禁军。
由于这场失败的挑衅,温长情的名字一度成为长安城的热门话题,就连祈王本人也对其赞赏有加,更寄予厚望。可惜的是,温长情等人仅在祈王身边守卫不到半年,便如鸟兽一般四散。
根源,是一场针对祈王的刺杀。
那场刺杀黄昏并没有亲眼看到,说起过程来却处处惊险百转千折,听得兰澈捏了一大把汗,但结果其实她早就知道。
刺杀祈王的人,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刺客姓吴,自称无名氏,手中一把宽背环首刀刷起来虎虎生风,招招致命。三十人的护卫,来自江湖的三十个好手,即便合力都不能抵挡刺客摧枯拉朽之势,弹指间被击杀二十九人,只剩下死死守着祈王的温长情。
曾经提酒高歌、豪气干云的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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