眦欲裂,奋力推开身前那些面带欢颜的挡了自己道的士兵,踩着一时退不开的还跪在地上的人的后背蹬跃而过,穿过城门,朝着城头狂奔而去。
他终于登上了城楼。
空旷而平坦的城楼砖道,在他脚下笔直地延伸向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倒在城墙之上。
杨宣的战衣胸前,染满了血。
李穆将他从地上扶坐而起,手掌极力想要堵住从他心口处正汩汩而出的血。
却是徒劳无功。更多的血,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流淌而出。
杨宣睁开眼睛,注视着李穆那双通红的眼,吃力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敬臣,当年在军中看到你的第一眼,你还是个少年之时,我便知……你日后必有所为……”
他的唇边慢慢地露出一丝微笑,笑容渐渐凝固。
高胤和众人终于赶到城楼之上,见李穆抱着已经死去的将军,单膝跪于地上,背影宛若化作一尊石像,久久不动。
……
这些时日,朝廷不断地收到好消息。
东南的天师教乱此前被李穆彻底平定。随后,因他赶去夷陵,成功地劝降了叛军,不费一兵一卒,朝廷军便收复了夷陵。做了不到一个月的皇帝的许泌不但美梦破碎,还被原本想要游说和自己共同叛乱的巴东藩镇荣康给杀了。
持续了半年多的大乱,就此终于彻底过去了。
虽然几个月前刚死了个皇帝,但到了这会儿,大臣们也纷纷从原本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提及重新趋于安定的局面,无不欣喜。
但是这些好消息,却完全无法驱散半分洛神心中的难过。
离母亲失踪,已经过去了半年。
父亲一直没有放弃寻她。但是派出去的人,迄今为之,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母亲或许真的已经没了。否则,那设想中的掳了她的人,为何到如今,还没有任何动静?
但是洛神不愿接受如此一个事实。
她无法想象,自己那个鲜活的母亲,真就此香消玉殒,从此,这世上再没有她这个人。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母亲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只是处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罢了,总有一日,父亲一定会寻回她的。
这些日里,她唯一能得的安慰,便是李穆终于快要回来了。
上游平定之后,他又去了东南。据她从父亲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他人已在回京师的路上了。
最晚,再过个五六日,应当便能到达。
五月初,这日,是太康帝的的百日之祭。
过了这日,百官便可除孝。
今日,除礼部主持的太庙祭祀,宫中也会有一场祭祀。
已经升为太后的堂姐高雍容,三天前便派宫人给她传信,叫她今日入宫参祭。
洛神压下心中愁绪,青丝绾髻,一身素服,坐车从高家来到皇宫,被等在宫门的宫人引入设作祭祀所的永福殿。
高雍容带着小皇帝,洛神四岁的侄儿登儿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有些时日没见,高雍容人看起来也消瘦了些,见到洛神,让登儿唤她“姨母”,随即握住她的手道:“我听太医说,伯父身体一直不见好。先前是在百日孝内,登儿也不便出宫。等过两日,伯父方便了,我便带他去探望伯父。”
天师教和许泌叛乱相继被平定的消息传来之后,父亲整个人便仿佛一下子松了下去。
这几天将朝廷之事都交给了冯卫,自己一直闭门不出,也不再见任何前来探望或是拜访的朝臣了。
洛神去给他送药,见他不是伏案疾书,就是在闭目冥想,看起来和从前很不一样。
洛神代父亲向她道谢,叫她不必特意带着幼帝出宫。
高雍容眼眶微红,道:“我知道你和伯父心里都很难过。我亦是如此。伯母的消息,我也派人到处打听了。你也莫过于忧愁。伯母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
洛神被勾出了心中难过,沉默着,向她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阿姊。”
高雍容拭了泪,挽着洛神往祭堂去。
一番祭事完毕,已是正午。高雍容留洛神在宫中用饭。洛神何来胃口在宫中用,加以推辞,高雍容知她无心用饭,便也不再强留,亲自送她出去。
洛神虽一再辞谢,高雍容却一直坚持亲自送她出宫,一直送到了宫门附近,一个宫人匆匆入内,禀道:“皇太后,外头传报,道巴东刺史荣康带着许泌人头方才入京。得知今日是先帝百日祭,一口气也未曾歇,便赶来皇宫,恳求到先帝灵前行祭礼。此刻人就在外头跪着。”
高雍容一怔,看了眼外头,道:“他来得倒是快。我以为还要过几日呢。”沉吟了下,又道:“既特意来了,也是一番心意,宣吧。”
宫人忙转身出去传话。
洛神看了眼皇宫大门,见对出去,一个男子带领数位丛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知那人应就是杀了许泌的在巴东一带势力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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