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嫌疑,说上几句私话。他们都是西凉的贵族出身, 很多人非亲即友,怀念故土时,互相谈谈西凉盛产的葡萄和蜜瓜到了丰收的季节, 谈谈以前的兄弟姊妹、知己伙伴和闺中密友如今该怎么样在生活。有说笑的, 也有说哭的,最后都望着西边一缕缕锦霞出神。
李耶若看到罗逾望着北边,上前问:“那里有什么?”
罗逾说:“刚刚看到一只大雁, 想不到它也这么快就南飞了。”
天空北部一碧如洗,渐渐如一块深邃的蓝宝石般。李耶若眯着眼睛、伸长脖子看,也没有看见什么大雁。罗逾笑道:“你们天天盯着绣花绷子,我天天盯着靶子练箭法, 自然眼神要胜过你。”
李耶若笑笑,低声问道:“罗右相家于你有恩?”
罗逾眼神一凛,瞥眼低声反问:“这话何意?”
李耶若吃吃一笑:“没什么, 好奇。”
罗逾知道,自己身世这一条, 早就让李耶若生疑了,若是没有给个交代, 总是他们之间信任的一根刺,他说:“右相疼爱子孙,四公子的那个顽症, 更是出不得门。我原是他家下的奴隶,长得有几分像四公子,偏巧认识四公子的人也少,拿我偷梁换柱也不招眼。”
李耶若斜乜着他:“你是奴隶?实在不像!”
罗逾说:“换身衣衫罢了,什么像不像的。再说,原来我就是伺候书房的小厮,会点书,会点拉弓射箭,很难么?”
可是身上那股气质装不出来的。李耶若又看了看罗逾,小郎君长得是真好看,不仅五官漂亮英气,而且腰肢挺得直直的,少年人羸弱,他虽然没有什么肌肉块儿,可是露出来的手腕精峻修长,连着同样修长白皙的手指,怎么看怎么耐看。
十六岁少女的心怦然一动:要是自己没有那些非报不可的仇恨,罗逾倒未必不是一个良人。
只是她很快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他拒绝她的时候,狠得很呢!
她从小看母亲和继母的明争暗斗,深知男人多情起来多情,无情起来也是极其冷血的,女人岂止只如衣服,简直连草纸都不如!说抛到脑后就抛到脑后,说肚子里的孩子离奇地死了也可以毫不问津,甚至自己这个真正的嫡长女,也会在母亲死后落架凤凰不如鸡。
靠男人靠不住,但是凭借自己的美色,在他们中间翻云弄雨,挑唆离间,倒是学得来的本事。
她亦望望北边的天空,她的鸽子大概已经快到秦岭了吧?估计一两天内,石温梁那里就会有消息。
正想着,突然看见远远的几十个人逶迤而来,穿着喜庆色的红衣衫。他们都知道南秦以绛红为国本之色,崇尚火德,但日常宦官黄门,也很少这样穿戴,不由跟着其他人一起伸了头去看热闹。
那一支逶迤的队伍很快到了宫院的门口,大家注意到,这些穿红的宦官手里,或提或拎,或捧或举,都是漂亮的漆盘、漆盒,盒子个个打开,里头光鲜夺目,俱是些珠宝簪花之类。盘子里则摆着各色衣料、成衣,从里到外不一而足。
为首的宦官环顾这一群正在咋舌的少男少女们:“请问,哪位是西凉武州郡的李县主?”
李耶若已然色变,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是。”
那宦官立刻谄媚之色上脸,深深做了个躬,把手上的尘麈一甩,笑道:“恭喜李县主,贺喜李县主。奴奉广陵公主的懿令,赏赐这些衣饰给李县主添妆。”
他的手一挥,正指向旁边一件大红袿衣,极其精致的锦缎,繁复地织着五蝠石榴的图样,用金线盘着无数耀目的“万”字花纹。一旁一顶金凤冠,上面点翠嵌宝,凤头还叼着一串明亮的珍珠,颗颗都有指顶大,圆润光亮,一看就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
李耶若听见四周的窃窃私语,热血不由上头:她是想靠自己的姿色傍上皇帝,一步步凭借着走上自己想象中的复仇之路。但时候未到,还有好多细节要筹谋,自己的那条计划,还在鸽子身上飞。可杨盼突然这样大张旗鼓,自己哪里有退路可走?这个蠢货不是要硬生生把一切提前,逼死自己了?!
她此刻只能假作不懂的模样:“什么?中使您说什么?是不是公主有赐,要赏这里的众位伴读?”
那宦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县主说笑了。公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吩咐奴:李县主即日大喜,木已成舟的事,县主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念着县主远道而来,家里又难以帮衬,公主思虑周全,想着先时为县主大喜添妆,免得到时候太过磕碜,难以见人。”
又挤一挤眼:“添妆的东西都是陛下亲自批的呢!”
这话一出,大家还有不明白的?
本来李耶若过来,打着“西凉第一美人”的旗号,西凉君主的意思昭然若揭:拿一个失掉父兄的孤女,拍拍南秦皇帝的马屁,既推掉一个包袱,又换得一个名声,何乐而不为?
现在看南秦皇帝的意思,也算是笑纳了。既然笑纳了,少不得有名分。大家纷纷上前贺喜道:“原来耶若姊姊要大喜了!可喜可贺!不知什么时候吃喜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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