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未来将领国之重器,如今还是收敛一些,免得……”
肯说真心话,这个人确实还是个厚道君子。罗逾点点头。当然,有的话他不宜说,有的事要时机合适了才能做。他说:“多谢你的提醒——那就先断宫中水源吧。”
宫城紧锁,还把许多听命于拔烈的禁军一道带了进去——往好处说,人多战斗有力;往坏处说,人一旦多了,吃喝就会紧巴。没吃的时候,树皮草根乃至人肉都可以充饥,但是没水喝的时候,这些东西一概无用。
宫里的人几乎天天望空求雨,可惜这样晴好的秋空,一点下雨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愈加晴明高爽,天空里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深井的水所剩不多,只能勉强润唇,最孱弱的老年宫女宦官已经倒下了一片——可是缺水的苦处,是喝人血都不能解渴的啊!
亦是一种倒逼。天天由外头向里头射进钝头的箭,上面写着劝降的话;城头上一低头就能看见下头的人有吃有喝,简直使上面的人嫉妒死。
叱罗拔烈终于承受不住,决意跟城下决一死战——只是众寡悬殊,胜负简直写在墙头。他思来想去,唯有最后一条路径或可一试。
宫城城墙上终于出现了无数嘴唇干裂、而破釜沉舟的禁军。先向下放了一轮箭表示宣战。
接着,城墙的垛口,突然出现一个大红色的影子,细细看,是一个裹着大红色襁褓的婴孩,正哭得声嘶力竭。
一个人把这婴儿拎在垛口之外,丝绸的襁褓被风吹得一个角散开了,在风里不停地飘着,露出一只雪白.粉嫩的小脚丫,徒劳地蹬着。
有人在上头喊话:“请报于大汗知晓:这是大汗和李耶若生的女儿!你们再不开源放水,我就把她扔下来!”
城墙十余丈高,掉下来肯定没命。
站在前头关注态势的罗逾呼吸滞了滞,回头看了看坐在车中的父亲,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阿翰罗。
阿翰罗的目光也瞥到了皇帝那里。
辂车张开了车帘,皇帝的脸隐在帘下的阴影里,看见他裹着丝绵的锦衾,依然坐得直直的,身边还放着一个沙盘和若干兵书。
小婴儿的尖叫声传得最远,他分明听见了。
罗逾上前低声问道:“父汗要不要看一看去,万一是真的……”
他看见叱罗杜文阴着脸,透过车门死死地盯着垛口上那个大红色的影子,听着小婴儿娇嫩可怜的哭声。然而他却对罗逾说:“真的又怎么样?就听凭他要挟?用小儿要挟,是因为他已经绝望了,这是我们大好的机会,决不能放过!趁此良机上前,先冲车,再云梯,旁边架设石砲和飞天弩。”
“可……可是……”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你能成什么大事?!”叱罗杜文大怒,厉声呵斥他,“上前!”
罗逾居然被骂得没脾气,看了看垛口的小娃娃,咽了口唾沫,叹了口气,吩咐左右说:“大汗吩咐,步兵先遣,用盾牌护住;然后上冲车,石砲和飞天弩掩护左右;云梯兵上宫城城墙,先登者赐万户侯。”
下头得令,很快把主帅的命令传了下去,少顷便见持盾和持戈的步兵慢慢开始朝城下挪移,但又如黑色潮水——最藏力的慢涌的海浪。
见他下了命令,叱罗杜文才松乏开,在等待步兵布阵势的时候,罗逾听见车里的父亲喃喃地说:“她应该一岁半了吧……该会走了吧……这娃娃,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呢!”
罗逾回头,正看见父亲目中雾光之下仿佛湖波起伏。“父汗……”
叱罗杜文没有避开儿子的目光,而是直视过去:“我答应过耶若要把最好的封邑给温兰,所以日后追赐,就叫‘赵国公主’吧,赵地富饶,且出美人……”他眼角滑过一滴水迹,好像倏忽间就瞧不见踪迹了。
然而转眼又在指教儿子:“这种时刻,不可以犹疑,不能有软肋落在别人的手上。该狠的时候,哪怕心如刀绞,也要弄清楚:什么才是最要紧的,什么是可以、值得放弃的。”
罗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父亲说得也不算错,但是和他的想法大相径庭。
他到前头督战,恰好看见阿翰罗也失神地望着在城墙外哭叫的那个小婴孩,抓着她脚踝的那个人大约看见潮水般的士兵涌过来了,紧张得那条胳膊都在颤抖,叫人担心他会不会一个紧张就真的把孩子扔下来了。
罗逾低声对阿翰罗说:“父汗虽然那么说,但毕竟是我的妹妹,我要试一试去救她——就像那时候救素和。”
因为提到了“素和”,阿翰罗嘴张了张,居然没有把反对的话说出来。
罗逾圈马到城墙下,尽量避开在弓-弩的射程之外,对城墙上大声说道:“你只怕不知这里谁人做主。拿谁不好,居然拿温兰小公主来威胁我?她的母亲李耶若,可是害我母亲的人!”他笑了笑,雪霁云开一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点头:“随你吧。”
圈马回去,旋即又转头道:“不过,城破之后,有没有人问你戗害公主之罪,就不得而知了。”大笑而去。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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