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钉在地上的帐篷布,一只只聚集到他身边来。鸡皮疙瘩一层层起,背上的冷汗一层层出,心脏猛地撞着胸膛……
他不能动,手指好容易颤抖着可以伸到腰间,握到一块柔滑温暖的玉石,他抚过无数遍——小玉猪圆嘟嘟的臀部——心里慢慢安定下来。
杨盼的脸仿佛落在阳光里,小酒窝里盛满了阳光,眼睛里盛满了阳光,头发丝一根根镶着金边,眼睫毛也镶着金边。
他闭着眼睛想她,黑夜里也满眼的阳光。
心跳渐渐缓了下来,耳鸣声也停息了,那些草虫的叫声仿佛离开很远呢。
他动一动手指,再试着翻一翻身,又如常了。于是握着那只小玉猪再不敢撒手。
天明时,他被一阵声音吵醒,深吸一口气起身,外头听见的是欢呼:“靺鞨的东路兵已经拿下了幽州;柔然的西路兵已经攻破了雁门,都在向平城这里聚集!”
他松了一口气。
他的战略:跳跃式攻近平城,只要速度,而不顾补给——补给的功课其实交给了另外两支队伍,当他们在后方包抄环围他略过的那些城池,所获的物资再往前供给,他就可以积聚力量对抗平城。只可惜还是人少了点,若是等平城南边的汾州等地反应过来前来增援,他的三十万也不算什么大数字了。所以,还是要速战速决。
他设想了无数回与父亲的面对面。但是无法想象自己也有居高临下看着兵败的叱罗杜文,那会是怎么样的场景?他该怎么开口问?又该怎么痛斥父亲杀他母亲的昏庸?抑或怎么开口逼父亲处死李耶若?
他又觉得奇怪:父亲怎么能够一直那么气定神闲?好像杀他的母亲完全不是个事儿,只消事后跟儿子笑一笑、拍拍肩膀就能解释清楚一般。
其实叱罗杜文也渐渐气定神闲不起来了,罗逾指挥战斗的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强,原以为他只是孤军深入,但随着王蔼所带的柔然军队在后头压阵,环围所有使罗逾可能腹背受敌的城池,又以蚁行的阵势,把掠到的粮草送到前方,竟然使得二十余万的前驱完全无所顾惮。
皇帝派出第二轮使臣,找自己的儿子谈判,这次来的是六皇子,进了刀戈林立的辕门,在中军帐中看到这位阿干,六皇子缩了缩脑袋,陪着笑说:“可把我吓的……阿干一向可好?上次阿干救我出柔然王庭,我还没有来得及致谢呢。”
罗逾虽然与兄弟们都不亲,但是人家笑脸而来,他总不至于横眉怒目相迎,所以没啥表情,却也叫人奉了茶,才说:“六弟不用客气。父汗派你来……”眉梢一挑,征询地望着他。
六皇子还是微胖的模样,挺胸凸肚,不过以前那种蔑视的神色倒是一点不敢有了,陪着笑说:“父汗叫我带话:阿干大概是有什么误会。我特特带来宫里的人,阿干亲自问,也好去去疑。”
罗逾冷笑一声:“宫里的人,话早就教好了吧?我巴巴地来听假话,有什么意思呢?免了吧。我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法回头了,六弟回去给父汗带信,说儿子不孝,但要的只是一个真相,这真相我自知寻常的法子得不到,只能以兵谏来恳请父汗说一说。若是我做儿子的错了,事后我这项上人头任凭父汗取了就是。”
六皇子腹诽:都扯旗造反了,还说得冠冕堂皇的!兵谏一举,但有成败,没有退路,你大概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势必是要打到底的。我生生地做这个恶人干什么?不过父亲派了人来,我把人送到你面前,爱听不爱听你看着办。
他笑道:“是是。父汗的意思,这次来的人阿干总归见一见吧,难道进攻平城,就差这见面问话的一个时辰?不能吧?”
他见罗逾神色有所松动,对外头使个眼色:“还不把人带进来?”
来的虽然是个宫中女子,但是在这男人的营地里也得浑身上下检查一番,免得带进什么锐利的东西进来。
罗逾尚在耐心地等着,那女子却在外头大声嚷嚷着:“你的脏手别碰我!我干干净净的身子,你摸过一遍也就罢了,还要捏第二遍,你亏心不亏心哪?”
“奶奶的……”
外头检查的人大概便宜没占够,倒挨了一顿骂,心有不甘,嘴里也不干不净起来。
罗逾已经起身,揭开营帐帘子对外头人道:“不要再查了。”
瞟了一眼,果然没有听错。
于是转眸对那脸涨得通红的女子说:“皇甫郡君不是微贱宫人。郡君请进。”
皇甫亭的个子倒又高了些,气得红彤彤一张脸,泪光盈盈一双眼睛,也不称谢,瞥了罗逾一眼,又回头瞪了那检查她的士兵一眼,提起裙子进了中军帐内。
六皇子紧赶着溜号:“阿干,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请问军中的茅厕在哪里?”
罗逾挥了挥手,命一个亲兵带他去了,也正好期待着这样一个独自提问的时机,他放下帐门,在里头的烛光中打量了皇甫亭几眼,指了指离他案桌不远处的一块坐席:“你坐吧。”
皇甫亭看了他一眼。
罗逾坐到案桌后,手边是一把短剑,弓和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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