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死棋肚子里可以走出仙招儿:你阿父抓住国书翻译时的漏洞,不动声色,先斩后奏,把永康公主送到北燕和亲——国书上说:‘愿求娶大将军杨寄之妻’,鲜卑语里可没有‘下堂妻’这一说法——当时他的妻子,可不就是那位公主么!”
杨盼恍然:“啊!怪不得那之后,阿父就把阿母与我们安置在荆州。咱们一家团圆后,我就再没有见过那位永康公主了!”
沈岭笑了笑,接着说:“我总觉得,陛下的‘远交近攻’,这次要糟。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国与国之间,比人与人之间更为龌龊不要脸,更是为了利益肯付出一切的——叱罗杜文皮厚心黑,为了目标,人_妻也是肯娶的,是个当帝王的料子,从他把亲生女儿嫁给西凉李知茂,我就觉出不对劲了。”
“那怎么办?”杨盼急忙问。
雪花飘在沈岭的头发上、眉毛上、眼睫上。他的眼睛一眨都没眨,好久,才看见喉结上下一动:“虎狼屯于陛,先预备,再制人!”
☆、第一零七章
一般来说, 旧历的三四月谓“青黄不接”——仓储的粮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而新种的粮食还没有收获。
西凉的来使陪着笑到了南秦宫城,送了好些漂亮的丝绸、绒毯之类, 然后觍着脸问:“咱们陛下问:不知兄长这里,可有余粮?我们比往年加二成的价,求购十万石。”
杨寄不易察觉地一皱眉, 问:“河西一带去岁遭灾了么?”
来使陪笑道:“没有, 风调雨顺,但是桑树种得太多,水稻和麦子就种得少了, 度了三四月这个难关,收了新稻,就会好的。”
皇帝蹙眉,好一会儿冷笑道:“贵国也就是河西一带产粮丰盛, 为何突发奇想改了种桑?赚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日?”
那使臣大约也是有口难言,叹了口气道:“上之所好,下必甚焉。总之, 二成的加价陛下看不上眼,二成五也行啊!”
心里气恼的皇帝杨寄幸亏想起了沈岭的提醒, 心道:妈的,有钱不赚白不赚!既然你去年在蚕丝上赚了一大笔, 今年急着要粮又上赶着加价,就别怪我手黑!
他慢悠悠道:“今冬一场大雪,还不知我这里水稻能长成什么样。这些年谁不是看天吃饭?余粮虽有, 都卖了给你,万一我这里遇到些天灾,可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使臣着急了:“两国毕竟是兄弟之邦,当年签订议和书的时候就说好了彼此帮衬的。当然,二成五是少了点,但是超过三成,也承担不起了。”
就跟做生意讨价还价一样,好容易谈妥了,皇帝这才转换了面孔,笑嘻嘻说:“互相帮衬是不假,现在贵陛下做了北燕的女婿,不要哪一天突然跟我翻了脸,说‘什么兄弟之情哪及夫妻之情’,我可就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那使臣又是一脸难以言说的哀色,叹口气道:“夫妻什么……还不是汉人的老话作数:‘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只是道理这样讲,做起来又格外的难啊!”
皇帝已经约莫有数:西凉拔稻而植桑,大约是北燕公主吹的枕边风;而从僚属到百姓,看在钱的面子上,也不以为不好;只有少数几个人心里惶惶,却又无可上谏。
皇帝心道:西凉这个“兄弟”算是完了。接下来大约是西凉要去抱北燕的大腿,合谋他南秦了!
于是,使臣前脚带着十万石粮食离开,皇帝杨寄后脚就吩咐兵力朝西、北两面输送,务必早做准备,以防西凉拿了粮食,倒投向北燕一方去。
西凉缺粮是真的,北燕的六公主素和,一去就勾住了西凉国主李知茂的心。她喜欢漂亮的锦缎,所费其实并不至于败倒一国,但她一番言语却叫李知茂动了心,深觉拔粮种桑是充实国库之道,亦是讨好美人之道。多花了三成的钱向南秦买粮,虽然有些肉疼,但是产出了白花花、坚韧柔亮的丝绸,转手卖给北燕和柔然——去岁挣了好大一笔金银和皮毛呢。
南下的使臣成功地买了南秦的粮,李知茂希冀地派出了前往北燕的使臣,打算为自己今年的丝也卖出个好价钱。
没成想叱罗杜文笑着对使臣说:“哎呀,今年雪灾,饭尚且不够吃,哪有闲钱买丝?你们缺粮了可以向南秦花钱买,我们呢,一来出不起这么高的价,二来和南秦关系不和,也拉不下这张脸皮来。所以,国库的银钱,已然换了粮食,备荒备战呢。”
“那我们的丝?……”
皇帝叱罗杜文冷冷一笑:“丝又不能吃,饱暖才思淫_欲呢!你们瞧瞧往西去,有没有那个西域的国家喜欢这些好丝绸;若是都不喜欢,丝也是耐放的东西,最多就是变黄了,染不出漂亮的颜色罢了。”
使臣勃然变色,最后冷笑道:“陛下这不是有些出尔反尔?若是我们的国人追究下去,建议我们陛下拔水稻而种桑树的可是贵国送去的公主!”
“怎么着?”皇帝亦勃然,背身拂袖道,“你这是威胁我?你们敢动我女儿一指头,我就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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