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他没回头,不然会更火大,因为就在他的身后,一身孔雀蓝平金绣折枝牡丹杭绸襦裙的罗绡,孑然而立,几许黯然,几许欣喜,正脉脉地看着他哥的那颗眼中钉。
罗慕之冤枉顾颐白了!
顾颐白虽然没有罗老爷那样的神通,可以直接把手伸到程家心脏,探知程家最核心的商业机密,但他在生意场上的嗅觉极为灵敏,暗中查到罗家近日通过钱庄,往蜀州调拨了大量白银,就觉得罗家应该会在蜀州有什么动作。
其实罗家在蜀州也有产业,平时往蜀州调拨银子也是常事,但顾颐白是个精细的人,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地异样,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发现这次罗家调的银子,数量和途径都有问题,数量大,而且做得十分隐秘,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了似的。
罗家在蜀地做的多是香料水产之类的生意,规模小、数量少,且罗家既接了边境互市的差事,短时间内也不会谋求在蜀地扩张,蜀州的织锦业发达,罗家也经营绸缎庄,罗慕之很可能是掌握了什么机密,替罗家到那里大赚一笔去了。
他当然只能盯着罗慕之,所以就跟到了这儿来。
罗慕之气呼呼地回到寝处,上等舱里床榻桌椅皆备,只不过比起阔绰的罗府显得窄仄,罗慕之躺在床上后,叶绮就只得坐在余下的床边一角劝他:“你想得多了,顾颐白是个一心只想赚钱重振家业的,怎么会做这样无聊的事?况且商人辗转各地,乃是常情,不过是凑巧跟咱们乘了一条客船而已。”
罗慕之冷笑道:“我不知道他对你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我确定,他肯定是跟着咱们过来的,杭城到蜀州的船一天发一班,怎么这么巧他跟咱们同日出发?”
叶绮噎住,细想起来,罗慕之的分析还真有点道理,这个顾颐白,想害死她呀!叶绮心里咬牙,面上却不能显出来,又不能去找顾颐白评理,这可是客船,谁都可以坐的!
唉,叶绮心里哀嚎一声,当初罗慕之怕她路上委屈,本想包一艘船的,叶绮心想没事给罗家烧银子,真是不知道“罪过可惜”四个字怎么写,执意不肯,定要与罗慕之坐客船,可见银子有时候该烧还是要烧的,如果他们包一艘船入蜀,顾颐白难道还能再包一艘小舢板在后头尾巴似的跟着?
恭喜叶绮,答对了!顾颐白就是这样想的,这次入蜀他是铁了心要盯紧罗慕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所以叶绮的后悔毫无意义,万一罗慕之发现在他们包下的客船后面,一连几日跟着一条小舢板,船头还立着一位玉树临风貌比卫玠的男神,估计火会更大。
叶绮只得劝道:“不过是远远看见了,我不理他,他又能如何?你又何必生气呢?”
罗慕之一骨碌坐起来,道:“我的媳妇儿凭什么让他看?难道要等他过来拉着你的手说好久不见很想你,我才能生气吗?”
叶绮瞠目,她从来没想到,罗慕之的醋劲这么大,还是积年的老陈醋。
罗慕之冤枉顾颐白了——在顾颐白见到叶绮之前。
尽管是惊鸿一瞥,顾颐白也已经看清那朝思暮想的人儿正靠在别人身边,他心底被狠狠揪了一下,一些被压制在心底,无法释怀的痛楚,隐隐渗出来。
如果当初顾家没有因为内斗而败落,如果不是母亲猝然而逝,如果他早一点点遇到叶绮与她订了亲,此刻与他相依相偎的人,应该是他。
他一定要重振顾家,不惜一切代价,所有在坎坷人生中曾经失去的,他都要这个世界再还给他!
顾颐白望着远处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山峰,夜色中逐渐淡去的万家灯火,瞳仁的颜色越来越深,眼底燃起的两簇火苗却越来越亮。
楼船二层的夜还是那么热闹,衣香鬓影在眼前幢幢掠过,忽然一个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飘然而至,“颐白哥哥。”顾颐白禁不住浑身一颤,转眼看时,一位妙龄女子已经掀开厚厚的幂首巾,露出了雪肤花容,“颐白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直到弃船登岸,罗慕之才颜色稍霁,林婉华早就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子在江边等候,来接他们去林家的不过是几个粗使的仆妇,却个个穿着深绿对襟素面褙子,头上的插戴比小康人家的主母还要好些,林家的气派果然名不虚传。
罗慕之与叶绮坐在紫缨流苏翠盖车里,见林府所在的步云街人烟阜盛,不亚于杭城。罗绡往日是最爱这些繁华热闹的,今日坐在车里却格外安静,叶绮与她说了几句话,罗绡只是恹恹地敷衍,叶绮只当她是旅途劳累了,也没往心里去。
一时来至一处垂花门下,早有几位伶俐的小厮等着接表少爷、少奶奶和表小姐了。三人在仆妇指引下进了府,乘轿子走了一箭之地,转过影壁、厅房,最后来到一座宽敞庭院,林婉华早就带着一家老小在游廊底下了等着了。
将近五十岁的林婉华保养得宜,看起来便如四十上下,容光焕发,穿一件明紫色缕金暗宝相花纹的褙子,圆髻绾于脑后,头上戴着鎏金掐丝点翠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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