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有两三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正在玩玻璃弹子玩得不亦乐乎,其中就有那日去大厨房要鱼皮馄饨的那个,叶绮便知今日少爷在此当值。
未等叶绮开口,那个小厮蓦得站起来,笑道:“嫂子可是那日做鱼皮馄饨的那位?少爷找你有要事呢!你且跟我进屋来吧!”
叶绮咯噔一下,心道什么要事,她跟这位少爷素未谋面,怎的就盯上她了?可心里打鼓归打鼓,叶绮也只得跟着小厮进去。
掀起香色锦缎洒花帘子,只见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正伏在金丝楠木喜鹊踏枝的大案上算账,见叶绮进来,站起来,满面春风地叫了一声“叶嫂”。
这位少爷的出身来历罗慕之早就从账房先生那里打听来了,叫冯叔岩,是冯贞儿的族侄,虽然都姓冯,但与冯贞儿血缘已远,冯叔岩的两个哥哥没养大就夭折了,四岁那年又失去了父母,族里人都说这孩子命硬,不但克亲生父母,将来还要克养父母,因此竟无人肯领养他,偏偏冯贞儿就不怕这些,把冯叔岩领了来养在膝下,随着冯家的财势越来越雄厚,冯贞儿在冯家的地位越来越紧要,有些人不免心意不平起来,冯贞儿是有嫡亲侄子的,这些年,她的哥嫂兄弟弟妹没少让自家的儿子往冯贞儿跟前凑,又兼那心眼儿不好使的人在冯贞儿面前诋毁冯叔岩。冯贞儿是什么人,岂能不明白那些人的心意,几番凌厉的言语手段下来,哥哥兄弟噤了声,心中再不忿,面上也得恭恭敬敬地把冯叔岩当正经少爷对待。
冯叔岩也确实争气,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在生意场上独挡一面了,最难得的是心地善良,宽厚仁爱,冯宅的下人自然对他有口皆碑,就连原先几个眼红他的叔伯兄弟,也渐渐地对他有了几分佩服。
叶绮打开绘金掐丝食盒,里面是一大海碗油香扑鼻的臊子面,做的时候先将七分瘦三分肥的肉块炒香,放入秦椒面,再加上黄色的鸡蛋皮、黑色的木耳、红色的胡萝卜、绿色的蒜苗、白色的豆腐作卤,出锅时再加入并州本地产的老陈醋,酸辣鲜香,面条是手擀的,面条细长,厚薄均匀,筋韧爽口,就连罗慕之这个惯吃江南菜的人,都对臊子面一见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李商隐《夜雨寄北》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客怀何以解忧端
冯叔岩却只是淡淡瞧了一眼, 说了句“多谢叶嫂”, 好像根本不饿,也不急着吃面,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叶绮疑惑道:“怎么?少爷怎么不趁热吃面?”
冯叔岩这才抬起头来,腼腆地看着叶绮,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不知叶嫂能否答应?”
毕竟叶绮现在表面上的身份是冯家的仆佣,冯叔岩这就客气得太过分了, 叶绮满腹狐疑, 只得问道:“少爷这是说哪里话, 您有什么吩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冯叔岩咬了咬牙,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来,叶绮替罗慕之打理林夫人留下的产业,慢慢地对银钱也有经验了,这锭银子少说得十两重, 抵得上叶绮在冯家小半年的工钱。叶绮瞬间愤怒了, 心想这个冯叔岩原来是个伪君子。
叶绮才进府不久, 就给冯叔岩做过一碗馄饨, 他就掏出十两银子,还说有什么“不情之请”,啐!如果不是碍于情势与此时的身份,叶绮非要把一大碗热面条盖在他脸上。
叶绮既怀了一肚子怨念,说起话来也犹如刀剁菜板儿,“我既到冯家来做厨娘, 管的就是做饭的事,份内之事哪用得着少爷如此厚重的赏赐?”她把“份内之事”咬得特别重,心想这个冯叔岩敢乱来,非要他尝尝厉害!
没想到冯叔岩丝毫没有叶绮想想中的恼羞成怒,大发雷霆,或是撕下伪装,发出狞笑,而是半是羞涩的摸摸头,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我要叶嫂做的这件事,实在有些为难!”
叶绮心想,知道为难你别说呀,面上还是含着三分笑意问道:“少爷有话直说!”
冯叔岩叹了口气道:“我有一位江南的朋友,因为有些生意上的事如今滞留并州,他思乡心切,眼前却又不得回去,近来三餐不周,我很是替他着急,因想着上次叶嫂做的鱼皮馄饨很好,竟比小厨房里专为母亲做菜的厨娘做得还好些,所以我想请叶嫂作几道浙菜,或许能一解我朋友的思乡之苦。”
叶绮听一句,松一口气,听到最后竟惭愧起来,明明人家冯叔岩是个心地纯净的少年,倒是她把人家想坏了,叶绮的这种情绪立刻表现在她和善热情的言语里,“少爷说哪里话?做菜不是我们份内的事吗?少爷的朋友就是府里的客人——不是要做浙菜吗?我这就去做几个给少爷送来!”
冯叔岩急忙摆手,咛嘱道:“这就是我要跟叶嫂说的为难事,我这位朋友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母亲,因此母亲不太喜欢他,若让母亲知道我请叶嫂给他做菜,怕会惹她老人家生气,所以……能不能请叶嫂到戌时以后,悄悄地在大厨房里做好了,我叫金宝去取,若有人问起时,只说我突然想吃宵夜,只因大小两个厨房里就剩下叶嫂一人,所以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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