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失神。他曾听说,猫都是很寡情的——偶然相遇,蓦然离别,刹那的温暖亦无所留恋,尔后遗忘。
但他正是喜欢这一点。
好聚好散,才不叫彼此为难。
空气潮湿而粘腻,哈罗德深吸了一口气,拳头不自觉捏紧。
他以为自己对离别是麻木的。
“喵~”有什么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没有听见。
垃圾堆深处冒出个绒绒的毛团,那个小生灵轻巧地跳到他脚边,歪过脑袋蹭了蹭。
哈罗德如梦初醒。
他迟疑地伸出手,想像往常那样搔搔猫咪的下巴,却做不到。安娜圆溜溜的猫眼里闪着疑惑,她慢慢跺到哈罗德身边,舔了舔那只冰冷的手。
一阵风吹过,树梢残留的雨滴如炸开的血花,顺着下巴淌下。
原来你一直在那里,只是我没有发现。
雨季过后,天便逐渐热了起来。哈罗德和往常一样缩在某个阴暗的巷陌——一个混乱的地方,充斥着赌徒、娼妓,酒精和钞票。远处的垃圾桶旁跪着个男人,哈罗德还记得不久前——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十分钟,男人志得意满地走进赌场。
嗤,蠢货。
他当时幸灾乐祸地笑了。哈罗德几乎预见不久之后男人的可怜相。对于长期混迹这种街市的他来说,男人的神情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而此时,男人脸带颓唐地趴伏着,身上还沾了些黄白秽物。有少许微风划过,阵阵恶臭便飘散而出,中人欲呕。哈罗德很快地扫了眼男人,
就像秃鹫觊觎腐肉,也许他能从男人身上捞些好处。
“看……唔,看什么看!”似乎是被哈罗德的眼光激怒,又或者是想发泄一下输光钱的愤懑,男人仗着自己的体格远胜哈罗德,摇摇晃晃地向少年走去。
男人的脚步声很沉,咚咚咚,仿佛节奏分明的鼓点。然而少年没有逃跑。
第一拳落下的时候,身体火辣辣地疼。
脑袋嗡嗡作响,他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不过没关系,哈罗德心里清楚,要不了多久感官就会麻木。哈罗德已经很习惯了,也懂得怎样的角度可以少挨点罪,更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傻乎乎地去反抗。
他的灵魂好似抽离了ròu_tǐ,在城市上方冷冷地俯视此刻发生的一切——可依然飘得不够高,到不了天空。
哈罗德又开始想安娜,想象现在的她该是什么模样。雀斑也许会淡去一些,长长的棕发扎成时下流行的发辫,穿着她曾梦寐以求的白色带蕾丝洋装。
多美。
想象着幸福的安娜,似乎自己便也快活起来。
哈罗德从不想安娜是否已死去。没有期待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
男人的暴力并未持续多久,被酒精掏空的身体,负担不了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打人也是很累的,况且他的手有些发痛了。
尽管仍旧不快,不过多少出了口恶气的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
等到语声渐远,哈罗德才艰难地坐起身。安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少年的创口。
“嘶——”哈罗德面皮一阵抽动,但嘴角却是上扬的,“看看那蠢货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他将手上的黑布包打开——那顿揍可不是白挨的,他偷东西向来神不知鬼不觉。
一块黑得发亮的晶石。
既不是吃的,也不是钱币。倒像是某种宝石,也许拿去当铺还能换点钱。
然而鬼使神差地,哈罗德将晶石收入怀中。
得到晶石的第一天晚上,哈罗德梦见自己在一片漆黑中奔跑。无光,无声,无风——感觉不到此,感觉不到彼,凝固一般的死寂。
在这没有尽头的黑暗中,他像一只穷途末路的老鼠,只是向前跑着,踉跄着,摸爬着。渐渐的,身体变得沉重。往昔的思念似无数幽魂,纠缠他,拷问他。
跑不动了,也不想跑了。精疲力竭的身体,只想躺下,睡下。
安娜踩着优雅的猫步,来到他身边。哈罗德有些迷糊,他面前的她一忽会儿是只红虎斑猫,一忽会儿是位妙龄少女。
安娜蹭
了蹭他的脸颊,离开了。哈罗德挣扎着想要挽留,然而这身体仿佛不再属于他,依旧木然地躺倒在地。
你的生命只是孤独……孤独……唯有黑暗与你常在……
他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低低絮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雀鸟在树梢欢快地鸣叫。哈罗德从逐渐喧嚣的城市中醒来,他的精神奇差无比,脸上还挂着两只又大又可笑的黑眼圈。神情呆滞地朝前方吐了口唾沫,哈罗德同往常那样无所事事地闲逛起来。
今天天气并不好,阴霾霾的,一副随时会下雨的样子。这样的日子于他来说并不好过:街上行人疏落,浑水摸鱼的机会就少了;而寒冷的夜晚,死上一个两流浪汉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他茫然地望着前方,倏忽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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