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眼前这诚意很像是云邡从哪台戏上扒拉出来的, 看着很是分裂,但他还是回答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设身处地的想, 云邡不瞒着,难道还要大声嚷嚷吗?他的确从未在意过此事。
云邡挑起修长好看的眉毛:“那你这到底是同我别扭什么?”
“………”谢秋寒接不住直球,只能含混道,“这几日大起大落,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云邡却心想:这小子真没出息,他已经不能够更和蔼可亲了,怎么还端着?
但同时,又觉得他别别扭扭的还怪可爱的。
他拍了拍谢秋寒,示意他去看那江山不朽的牌匾,道:“太武写这东西的时候,心是好的,只是未料到世事无常,而你说的大起大落里,我师父翘辫子了,师兄跑了,我就更知道,恩爱无长久,人和人的关系是会变的,故而你和我之间,也的确不能如当初一般了。”
谢秋寒就听懂了一句“你我之间不能如初”。
他明明早已接受,但还是免不了心下一沉,只能飞快的一眨眼,盖掉那些失望,道:“我自然知道……”
可云邡紧接着又说:“但你需知道,我待你的情分与旁人是不同。”
谢秋寒的话音被掐住,那份扎根在苦涩里的懂事也跟着被掐住了根茎。
他浑身一震,无措的抬起眼睛,那样子竟有些茫然和可怜。
云邡道:“我刚见你时,你才那么丁点大,如今都快和我一般高了。我无意收徒,更不想寻道侣,这样想来,能让我瞧着长大的,天上地下也就只会有你这么一个了。”
说着又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背,安抚说:“你全不必这般妄自菲薄,今后只要你不去学我师父去诛天灭地,你做什么我都替你揽着。”
谢秋寒先是被兜头来的一句“天上地下就你一个”给砸了个不知所措,而后又被他的承诺弄的满心酸涩,眼眶倏地红了一圈。
他自然是学不来诛天灭地的,他学得会的只有担惊受怕和深明大义,可云邡这话把那些东西都融化成了滚烫的岩浆,涌流进他心口,莫名其妙凝固成了……一份委屈。
云邡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法往下说了,一身鸡皮疙瘩收拾着行装正准备游行抗议,可他见谢秋寒又红了眼睛,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掉眼泪的样子,感觉不做点什么又不太行。
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张开手揽住少年,嘴上还不忘警告:“你不准哭。”
说着,他听见耳侧传来的细碎呜咽声。
“……哭可以,别擦鼻涕。”
谢秋寒心里一团酸涩,但又被立刻屈服的仙座弄的破涕为笑,悲喜搅成一团,带来了奇异的安定。
他明白过来,自己介怀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在意这个人的身份,不在意究竟住茅草屋还是不朽阁。
不管神霄还是云邡,仙座还是画灵,他只是……想要回那份可以全心依靠和信任的情分罢了。
没了这情分,他就像没了落脚的地方,一颗心在半空中起起落落,虽然咬紧牙关拼命的想要维持一点体面的姿态,却总是露马脚,弄的尴尬狼狈。
他需要一颗定心丸,里面裹得不是荣华富贵和鸡犬飞升,而是一句——“我待你如初”。
那夜繁星闪烁,注视着小楼里的失而复得;月华如洗,静默无声,照拂着江山不朽下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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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秋寒在江山不朽阁里安心住下,不朽阁里其实并不热闹,这小楼遗世独立的置在最高峰上,旁人只敢瞻仰,不敢靠近。
云邡刚回天宫,忙的脚不沾地,出入小楼从来都是天黑,谢秋寒有心等他,但常常等到睡着,不过第二日起来看见身上已经盖了薄被,他心里知道云邡来过,又会莫名其妙高兴起来。
好在童子们并不怕生,除了洒扫换香,还爱谢师兄长谢师兄短的叫,给小楼添了不少生气。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大半月。
有一日,谢秋寒晨起练剑,见檐上滴水成冰,四处一片白茫茫的严霜,这才知道,已然立冬了。
他收了剑往回走,正见岫玉抱着药罐经过回廊,往他房间走。
谢秋寒出声道:“岫玉。”
岫玉回头,“谢师兄,你回来啦,今日又是这样早。”
下半年日头懒惫,天亮的迟,谢秋寒晨课时总是一片灰蒙蒙的。
岫玉心里很敬佩他的勤勉,换成自己,一定是天天抱着仙座的大腿吃喝玩乐,不睡到日上三竿不够本。
谢秋寒笑笑,从岫玉手里把药罐接过来,进了屋,自己倒了两碗药,干脆利落的喝了一碗,剩下的温着晚上喝。
这是金林开的那副药,他原本只是装模作样的配合喝药,但慢慢的发现,这药的确管用,他再无惊悸怔忡之症,心平气和与往日无异,识海内蠢蠢欲动的魔丹安分了下来。
金林真人陶冶此道多年,还是有真功夫的。
是他误会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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